摄像机里成为另一个“演员”。
拍摄结束之后,李许默叫了陆丛伟和肖景深两个人一起看拍摄出来的镜头。
“威严……你喜欢强调这种威严的感觉,跟儿子刚刚争吵完也是这种有压迫力的威严感,装x够用,作为表演却不够,你得自己想,你要通过你的表演告诉我你理解的秦始皇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大众视野中的秦始皇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的表现让我觉得你连剧本都没看透,想得太少了。”
在李许默拍摄出的画面上,陆丛伟身材高大,气势磅礴,确实非常符合人们对嬴政的想象,但是很显然,李许默对这种符合十分不满意。
陆丛伟点点头,接受了导演对自己的指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们去表现自己理解中的角色给你看。”
李许默用一种“废话,这种事情还用说么?”的眼神看着他的男主角。
两个演员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或许是两个演员的表情太奇怪,李大导演干巴巴地说:“有什么问题么?”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导演,您如果跟演员们提前说是想看他们自己的理解,可能一些人就能少重来几遍了。”
“我没跟你说,你不也表现得不错。”李许默切了一下屏幕,开始看肖景深拍摄出来的陆丛伟。
陆丛伟忍不住看了肖景深一眼,如果表现得不错意味着要跪一百多次,那是不是不开窍比较幸福吧?
“你看你拍摄的嬴政跟我拍的完全不同,说明你和我关注的地方不一样。”
对比两段视频中的自己,陆丛伟摸着下巴开始思考。
肖景深想到的,当然比他更多。
在李许默拍摄的镜头里,他采用了仰视和远景拉近的方式来表现了嬴政的高大威武,又巧妙地利用大殿里和外面空间的明暗偏差来展示了一个帝王的深沉和无奈。
肖景深的镜头是旋转的,他更加注重嬴政身上的细节,比如轻轻动了两下的手指,还有微微下垂的目光,甚至随着呼吸而微有起伏的胸膛,在他的镜头下面,嬴政更多了许多作为“人”的元素,似乎也会挣扎和彷徨。
“作为一个演员你表演的时候非常注意细节,所以你拍下的镜头里也是细节更多,尤其是眼睛。”李许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转向陆丛伟接着说,“你认为我们两个人的拍摄,谁更接近你想要的嬴政。”
陆丛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我一直认为电影是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才能让人快乐的艺术,不同的思想会碰撞出不同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演员们在表演的时候能更加真实地去表达自己,然后我们沟通交流……”
“导演。”肖景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这些话您应该在给演员们开会的时候说。”
“对啊。”李许默点点头,“后天我就给演员们开会。”
肖景深沉默地扶住了差点跌倒的陆丛伟。
对视一眼,两个大男人的心中同时奔涌着怜悯对方也怜悯自己的情绪。摊上了这么一个导演,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陆丛伟的问题在于表演的时候想得太少,作为一个专业且敬业的演员,他当晚回去之后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第二天,就捧着自己的剧本观摩笔记来找导演沟通了。
那之后,嬴政的表演顺畅了很多,一个镜头从重复几十遍到十几遍,后来几遍就好,有一次他甚至一条过,在场所有人都为他欢呼了起来。
接着,所有人又怀着深切的同情去看着肖景深的表演。
是的,没错,在很多演员明白了导演对他们的要求之后,他们通过自我调节都跟上了电影拍摄的步伐,唯独肖景深……还身处在无限重来的悲剧之中。
“赵高低头看胡亥,再来一遍。”
“赵高跪坐着给胡亥讲课,再来一遍。”
“赵高你准备一下,刚刚那段儿还不行。”
“赵高……啊不,老肖,你来抗一个机器。”
“老肖,来帮我调整一下打光。”
“老肖,明天的工作计划表你做吧。”
如果说有什么比不停地重演一段戏更惨的,那就是导演在没有你戏份的时候就忘了你只是个演员而已。
短短一个多星期,除了订盒饭以外,整个剧组的工作肖景深几乎都跟了个遍。
陆丛伟甚至开玩笑叫肖景深“肖副导演”。
偏偏剧组里的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李许默的老班底,他们看着肖景深被李许默折腾得满场跑,都是笑呵呵的样子,谁也不觉得自己的工作被抢了是一种冒犯。
就这样,进组十多天,肖景深的身上已经有了深深的疲惫感。
可他演起赵高,依然是那个精准又特别的样子,无论重复多少遍都能牢记自己的专业素养,这一点,他想想还挺骄傲的。
“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能撑着?啊?我都快把他当超人使唤了,居然还是会想得这么多,不把他累成死狗他总是给自己身上套无数的皮。”
在肖景深看不见的地方,李许默快要炸毛了,电话里,他把自己心中的不甘心都倾泻了个干净。
“扒皮不顺利?你以为他是那些活儿做不了多少,废话却一堆的年轻人么?”
桑杉优哉游哉地靠着床头坐着,w先生趴在她的怀里等着她顺毛。
李许默压着嗓子,单手叉腰:“桑杉,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是你男朋友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两个人一样可怕。”
一样可怕么?
桑杉无声地勾了一下唇角,手指在w先生的耳朵根儿上划来划去:“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好用的话,你得帮我做一件事儿。”
“你给我出主意换我替你做事?别是坑我吧,我提前跟你说清楚,你家男朋友这些天可是累到走路都恨不能躺下就睡。现在我坦白从宽了,你可别过几天又来找我算账。”想起从前的种种血泪经历,李许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桑杉面无表情:“你跟谁学得这么多废话?交易到底做不做了?”
“我得想想。”
“唉,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愿意跟我做这种交易的熟人越来越少了。明明只谈感情不谈钱,还能互惠共赢不是么?”
李许默笑了一下,叹气说:“比起来跟你谈感情,桑杉学妹,我真心希望你跟我谈钱,真的。”
……
几分钟之后挂掉电话,李许默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没抗住桑杉的忽悠,这下自己得做好被扒皮的准备了。
“要不我先从她男朋友身上找补点儿回来?反正以后都会很惨了。”
无良的导演露出了一个狼外婆似的笑容。
晚上九点半,肖景深趴在床上,今天他实在不想给桑杉打电话了,嗓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