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不禁牵起嘴角,“比起很多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已经很幸福了。”
诶?
陶禧不解。
“大多数的人,被生活推着走,际遇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你既然有能力选择,不如把眼光放远一点,当做一个挑战。”林知吾不紧不慢地说,“你做汇报人,看到的就不止自己分内的活,对整个项目能有大局观。”
不知不觉就和前面的人拉开一大截距离,林知吾走在树荫下,背起手,像个温和的教书先生。
“唐老板说的那些对国家和社会的好处,我并不完全认同,那不是靠个人能做到的,需要政策利好,和成百上千家企业的努力,共同建立起产业生态。”
“师兄……”
“提升自己的同时,多看看别人在做什么,从不同的维度考虑问题,就算将来你不做这一行,走的方向也不会出错。”
“唔。”
陶禧悄悄抬眼看他。
t恤和牛仔裤的搭配从未变过,几年前和现在一样,这一身穿到四十岁都不落伍。
可一些改变,如同海浪亲吻礁石,慢慢有了不同的形状——如同几年前反复叮嘱的只是保重身体,眼下却告诉她,要是体力足够奔跑,还可以试试攀爬。
“是不是太沉重了?我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关键要沉得住气。”
沉得住气。
陶禧脑中浮现的,是江浸夜立在工作台前洗画的模样。
“谢谢师兄。”
“别客气,你不要嫌我像个老人家就好了。”
“怎么会。”见惯他学究的做派,陶禧粲然一笑,和他打趣,“小陶从心里感谢师兄的谆谆教诲。”
前方就是餐厅,挨挨挤挤的,似乎进出都困难。
同事们相继步入,林知吾却停了下来,“小陶确实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陶禧:“……”
“我也希望你能嫁给我,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办法实现了。”
“可是……”
陶禧困惑,说比谁都希望她和江浸夜顺利的,不正是林知吾吗?
“这就是人的矛盾之处,我能接受和不爱的人结婚,却对爱的人死心。”他脸上漫过一种悲哀的情绪。
“本来回国前,父母和我说起这件事,我同意了。后来想想,对你很不公平。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师兄,你昨晚接到陈小姐了吗?”
“接到了。”
“那她没事吧?”
林知吾神情有一瞬的凝固,摇头说:“没事。”
“你刚才说爱的人,是她吗?”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陶禧,落寞地笑了笑,径直走进餐厅,留给她一个镀满阳光的背影。
看样子,他不愿提。
陶禧想起陈烟岚化浓妆穿吊带裙,手指夹烟的模样,怎么都没办法和林师兄联系起来。
餐厅里,容澜凭借一己之力占到一张大餐桌,七个人顿时有了着落。
大家纷纷落座,无不对她刮目相看。
陶禧正要坐进林知吾身侧的空位,容澜眼疾手快地把她拉到自己那边,塞进一张塑料高脚椅,桌面上的餐盘也跟着挪动。
“陶禧我们一起坐!”由始至终,她没瞧一眼林知吾。
陶禧无措地看向师兄。
林知吾莞尔,朝她点头,示意不要紧。
其他人看到了,纷纷起哄:“容澜,你这就不厚道了,大家都一个公司的,人家好歹还是师兄妹。”
容澜理直气壮地挺胸,说:“作为陶禧的迷妹,我要好好守护她!”
“切!”得来一阵嘘声。
林知吾不以为意地给陶禧递筷子,说:“小陶,既然你下周要做汇报,今晚留下加班吧。”
陶禧接过来,愉快地应声:“好。”
*
晚上预计加班到十点,反正坐地铁不过十五分钟。
27度的空调房,瓷杯里茶叶熨帖地舒展,杯沿上方袅袅娜娜的清香热气一路曲折,钻进陶禧的鼻腔。
她捧着杯子,从公司茶水间走回工位,经过许多台亮起的显示器。想想搬家后,上下班确实方便了许多。
坐下小啜一口,她打开屏幕准备工作,看一眼时间才刚八点。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接通后传出江浸夜的声音:“你下班了吗?”
“诶?”
“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
陶禧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嗯,下班了,你等等我。”
离开的时候,正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林知吾,他诧异地看向陶禧,一脸的惊慌失措。
“陶禧,你……”
“不好意思,我要先下班了。”
举目望去,整片科技园绵延无数迟迟不灭的窗口。
江浸夜把口香糖用纸包好,扔进垃圾桶,靠回车门。
等待陶禧下楼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他环抱手臂,闭上眼睛抬起头,夜风裹挟植物的气味,掀动他的发梢和衣角。夏末依旧潮热的空气旋出看不见的波浪,拂过他的脸。
竟让他有了片刻的安慰。
“你等多久了?”她声音像化开的糖。
江浸夜低眸,直直地看进她双眼。不远处便是大厦正门,不断有人下班走出。于是他说了句“上车”,就赶时间一样掉头坐回车里。
轿车沿城市主干道快速行驶,他反常地安静,陶禧抵抗安全带的阻力,倾身去看那张凝重的脸。
窗外迅疾晃过的灯火在无边夜色中载沉载浮,如深海的鱼群。
江浸夜盯着前方的路面,问道:“现在还难受吗?”
搞了半天,他在琢磨这个?
陶禧没好气地靠回座椅,指尖拨弄头顶被风吹乱的发丝,哼道:“还好。”
“还好是多好?”
她秀气的眉毛微蹙,“还好就是还好,现在不怎么疼了。”
“嗯。”
陶禧心里升起一点微微不妙的预感,搂紧怀里的双肩包,问:“江小夜,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吃过饭了吗?我还没吃饭,你陪我吧。”
“……只是吃饭吗?”
趁着停在斑马线前,等交通信号灯的契机,江浸夜扭头,嘴角提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才一次就惦记上了?你还挺食髓知味啊!”
陶禧:“……”
再靠回座椅,降下半扇车窗,她趴在窗边,视线由近及远地跳跃,落在街头那对正在热吻的年轻情侣身上。
他们旁若无人地拥紧对方,好像只有依靠彼此嘴里的空气,才能活下去一样恣意。但陶禧看了半天,怎么都觉得像两只互舔伤口的小兽。
绿灯亮起,车开走了。
陶禧不知道,今天确实发生了一件事。
本来说好修复完毕就捐赠给博物馆的《百佛图》,藏家突然反悔,毫无转圜余地,非要收回去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