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个忠告。”男人叼着烟，倚在吧台上和宋闻声说话，“如果你决定要出卖你的身体，那么记好了，千万不要爱上那个人。交易就是交易，掺进别的东西不好。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卖的，最后受伤的只有你。”

    “嗯。”宋闻声应了一声，喝完了一杯酒。他缺钱，很缺，哪怕跑酒吧驻唱，跑展会助兴，跑各式各样的活动，钱还是不够，远远不够。有句话说得对，穷人病不起。他母亲一病倒，宋闻声才知道人真的会缺钱缺到哭出来。

    哭也没用。眼泪很值钱吗？在不在意你的人面前，你的眼泪算什么。

    宋闻声能感觉到很多人对他怀有什么样的心思，也有很多人暗示他只要他愿意出卖自己，保证能给他牵好线。宋闻声觉得卖谁不是卖，不如自己挑一个。

    宋闻声来酒吧就是和人取经的，他知道吧台后这个男人是他的同类。

    他知道他挑中的金主也是他们的同类。

    对方叫顾擎。

    宋闻声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听说顾擎从不掩饰自己的性向，交过挺多小男朋友，都是上手后就腻了。自从那天发现顾擎盯上了和他一起长大的肖南之后，宋闻声就萌生一个念头：他要勾`引顾擎。

    肖南是直男，和他们不一样。宋闻声自己都没舍得拉肖南下水，怎么能看着顾擎找肖南玩追求游戏？

    事情很顺利。顾擎果然不是什么真爱至上的人，宋闻声主动送上门，卖相又挺不错，他上起来一点都没犹豫。

    顾擎也把他看得很透，上完之后就问：“你想要什么？”

    宋闻声说：“……我想要钱。”

    顾擎给了他钱。不过数额太大，肯定不是上一次就了事了。自那以后顾擎常常白天跟他和肖南一起聚会，晚上就带他去外面过夜，有次顾擎一边上他一边说：“像你这么下贱的家伙，肖南怎么把你当宝贝捧着？”

    宋闻声给的回应是比平时还要主动。

    宋闻声原以为以顾擎和那些小男朋友交往的时间来看，几个月已经算非常长的了，顾擎应该很快就会腻。没想到顾擎似乎觉得他在床上够放得开，是个很不错的床伴，决定一直留他在身边。

    顾擎没什么不良嗜好，也不爱在他身上留什么痕迹，宋闻声觉得比起那位调酒师所说的一些情况来说，这已经算非常轻松。既然拿了钱，宋闻声自然得好好伺候着，顾擎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卖都卖了，还讲什么自尊。

    他母亲终究还是没撑过来。临去之前，母亲抓着他的手要他以后要好好的，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再找个喜欢的人，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宋闻声认真答应下来，却知道母亲的心愿有一半他是做不到的，他是个同性恋，要找到能安安心心在一起的人并不容易，更何况他还和顾擎维持着那样的关系。

    母亲下葬之后，宋闻声劝肖南去沿海发展，说那边技术更新快，机会多。肖南虽然不放心他，但还是想去拼一把，离开前还特意约顾擎出来吃饭，拜托顾擎帮忙照顾他。在肖南心里，顾擎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肖南根本没感觉到顾擎曾经追求他。

    宋闻声看不出顾擎对肖南还有没有想法，肖南愿意去外面着实让他松了口气。肖南走的那天晚上顾擎在床上狠狠地折腾了他一晚上，到他无力回应之后捏起他的下巴说：“就这么怕我喜欢别人？你这么浪，卖给别人应该也能卖到好价钱吧？”原来顾擎以为他劝肖南离开是在“争宠”。

    顾擎果然还想着肖南。

    不管男人爱不爱一个人，都会喜欢对方对自己心怀仰慕、一心一意。宋闻声说：“……我只想卖给你。”

    顾擎似乎还挺受用，终于没再折腾他。

    宋闻声待在顾擎身边越久，越能摸清顾擎的喜好，什么事都顺着顾擎的意思。伺候顾擎对他来说像是一份工作，他一直认认真真地做到让顾擎满意。也许是因为他做得太好，顾擎对他也越来越满意，虽然有时会对别人感兴趣，但始终没提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闻声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

    后来宋闻声发现顾擎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顾擎留他最久，其实是因为他最听话。有次有人说他唱歌的样子会让很多人着迷，顾擎听了若有所思地捏玩着他的手腕。第二天顾擎去看他拍mv，看到一半就在水里上了他，边上边夸他确实很让人着迷。那一刻宋闻声明白了，顾擎不喜欢他唱歌，不喜欢他出现在太多人面前。

    宋闻声决定不唱歌了。

    他和顾擎有这样一段关系，根本不适合唱歌。人想要的越多，越容易被人拿捏，他想红、想出名、想被许多粉丝喜欢，就得时刻担心自己被顾擎包养的事被人发现。怀着这种惶然不安的心情，怎么可能做好音乐唱好歌。

    在宋闻声心里，音乐是要全心全意认真对待的。

    不唱歌也没什么，在幕后也可以做音乐，而且更自由。

    宋闻声有了新的目标，感觉日子过得挺充实。顾擎要和他上床，他一直好好配合；顾擎和新人玩，他乐得轻松。

    宋闻声遇见徐可的时候，徐可正躲在厕所里哭。宋闻声觉得这小孩看不开，劝慰了几句，没想到半年之后徐可给他打电话，说给他邮箱发了东西，让他帮忙保管着，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拜托他帮忙放出去。宋闻声上邮箱看了徐可发来的东西，发现那是赵家父子乱搞的视频和照片，还有一些赵家涉黑涉毒的证据。徐可为什么会给他发这样的东西？

    宋闻声有种不好的预感，再把电话打回去，那边已经没人接通了。第二天一早宋闻声就听到消息，说徐可跳楼死了。

    宋闻声心情有些沉重。

    有些事他虽然也知道，但他没有能力去改变，所以知道了也就知道了，没办法做什么。可是现在有一个活生生的人死了，那小孩死前还给他打了电话，发给他那么重要的东西。

    那小孩信任他。

    哪怕他们只见了寥寥几面，哪怕他只给了他几句可有可无的劝说。

    宋闻声没有冲动。徐可到死都没把东西直接放出去，就是因为哪怕放了出去也会被压下来，证据反而会被彻底销毁。

    一切得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

    时机很快来了。宋闻声听说李老爷子病重的消息之后，就在等待“机会”来临。李老爷子是赵家的亲家，一直偏疼女儿，对外孙也颇为宠爱，他的儿孙对此非常不平。李老爷子一死，李家肯定没人再帮着赵家。没了李家插手，打着顾家的旗号对付赵家父子实在再容易不过。

    宋闻声也动手了。

    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顾擎就知道是他动的手。顾擎居然没生气，看起来心情甚至还不错。宋闻声知道自己赌对了，虽然整天被喊出去聚会，顾擎对这些狐朋狗友根本没太上心，也就闲着无聊出去闹一闹。

    一切居然很快恢复平静。

    宋闻声觉得太顺利了，一直警惕着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就是顾擎变得有些奇怪。

    顾擎开始对公司上心了，也没再像前段时间那样喜怒无常。宋闻声暗暗观察着，觉得不太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过了一段时间，宋闻声偶遇了当初那位调酒师，调酒师身边是个看着脾气温和的青年，他和调酒师说话的时候对方笑着在听。

    “不要拒绝幸福，”调酒师脸上洋溢着光彩，“任何人都有资格争取幸福。”

    宋闻声和调酒师两人道别之后，回想着调酒师身上发生的变化。比起当年站在吧台背后抽烟的沧桑模样，现在的调酒师像是年轻了十几岁。爱与幸福吗？

    宋闻声觉得它们就像音乐一样，需要全心全意去对待，在他没有和顾擎结束之前他不会去考虑。

    可是如果永远不去考虑，他就永远不会有主动和顾擎提结束的冲动。

    宋闻声回到家，听到楼上传来吉他手。他听得出是顾擎在弹。

    顾擎一直弹得很不错。

    以前肖南还异想天开地提过让顾擎陪他一起到台上演出，这样他不能跟着跑活动的时候也能放心点。

    有时候宋闻声也会想，如果他和顾擎不是以那样的关系相熟起来的，也许他们会成为可以一起聊音乐、一起玩音乐的朋友。

    可惜没有如果。

    顾擎似乎看见宋闻声了，停下来说：“这几天把签证办好，下个月初我们去一趟‘音乐之都’那边。”

    顾擎的话说得很平常，宋闻声却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不像是以前那种施舍或者命令的语气，而是朋友一样向他提出邀约。

    “我和肖南约好下个月初——”

    “管你约好什么，都给我推掉！”顾擎黑着脸说。

    “好。”宋闻声乖乖答应。

    这样的顾擎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