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变成一个废物。”
辛晚刚要开口,陆钧摇摇手道:“你爹的事情我也知道,但那些都不是什么真正不得了的阻碍。人生在世,当要轰轰烈烈做点别人做不到的事才不枉这一遭,仅仅几句流言蜚语和儿时痛苦,便放弃自己游手好闲,这都是借口。”
辛晚低声道:“所以陆长荧从小只要有一点不对,就会被施以家法,打得血肉模糊?”
陆钧“咦”了一声,道:“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辛晚道:“玉不琢不成器,但是没人问过那块玉,是更愿意躺在山石中晒太阳,还是被凿出来千刀万剐,剐成自己也不见得很喜欢的样子,被人把玩珍藏。”
陆钧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倒也是。然而白稚泽外天空高远,你从未想过出去看看?”
辛晚道:“曳尾涂中吧。”这句话陆钧当日擅闯寿宴时陆长荧也说过,当时陆长荧的意思只是讽刺他如同乌龟,辛晚此刻说来,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庄子在濮水岸边隐居钓鱼时,楚威王仰慕他的声名,曾经派遣两位大夫前去请他出仕,然而庄子回答:“我听说有只神龟,死了三千年后还被珍藏起来供奉,你说它宁愿这样子被珍藏供奉呢,还是更喜欢在烂泥里摇着尾巴快活呢?”
陆钧想了想,笑道:“人各有志。只不过,你如果自己有能耐,救程心远这种事,就不用让我儿子孤身去冒险了,对不对?”
他其他话都还罢了,这句却戳到了辛晚的痛处,辛晚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陆钧获得胜利,挑眉笑了笑,志得意满地喝干碗中酒,又倒了一碗。
辛晚忽然道:“陆长荧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钧仰头思考了许久,道:“不记得了。”他幽深的眼睛看向铜镜之中,衣袖拂了一拂,镜中现出了一个半人半鱼的精怪,朝他摊开了手掌,道:“你又想不想从此只按自己心意,活得极尽恣肆呢?”
陆钧闭了闭眼,衣袖拂过,铜镜之中的人影顿时烟消云散,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辛晚见他衣袖拂动,不自禁地往铜镜中看了一眼,却见铜镜中景象已经陡然生变。
还是那片水泽,还是那片莲花海,然而碧绿的荷叶,粉白的花瓣,已尽数被淹没在火海之中。
辛晚低声惊呼,手指一抖,打翻了酒碗。
陆钧没去打扰他,只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
辛晚目不转睛,只见镜中的莲花尽数被烧成枯枝残叶,最后有一人踏过这片枯海,从一片废墟之中,捡起了一个莲蓬,剥开来,将仅剩的一枚莲子放在了掌中。
那人一直侧对着他,剥开莲子后又背对,他始终没看到那人的样貌,却又觉得此人无比熟悉,应该是他极为亲近的人。只见他珍而重之地将莲子收入怀中,随后抬头,望向了盘在远处的一条蛇。
那条蛇上半身却是人,脸长得如神祇一般庄重俊美,令人不敢逼视。他开口同那人说了几句话,那人似是回了几句,人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便自行消失离去了。
那人独自伫立在枯枝残荷之中许久,缓步离开,到得一片平凡的水泽之中,从手心托出了一片泥土,将怀中莲子包裹好,投入了水中。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平静的水面,叹息了一会儿,端坐下来,静静地打坐,许久没有再动弹。
辛晚将目光移开,满眼均是疑惑。陆钧道:“看到了什么?”
辛晚摇摇头,自言自语道:“那人是谁?怎会如此眼熟?但我又真的没有见过他……”他说着怔了一下,道,“难道是……我爹?”
第47章 火山(1)
镜中的人站了起来,回过头,辛晚微愣,那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他站在一望无际的玉鉴琼田之中,四下寂静无声,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水面之下那颗被泥土包裹的莲子不知是否在悄悄萌芽,之后还会有四时变化,沧海桑田,他却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陆钧道:“这种材质铸成的铜镜有三个,这一面叫‘过去’。”
辛晚看着镜中那个人影,道:“陆长荧的那面是‘现在’?”
陆钧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有一面自然是‘未来’,却不知在何处。我让你来看过去,是为了让你看到你父亲将息壤藏在了何处,不过目前看来,”他停顿一下,“似乎并没有看到。”
辛晚道:“这面镜子看到的过去是多少年前的过去?”
陆钧托着腮扭头看了一眼,道:“我也不知道,我看到的常常不同,也可能与人身处的境遇与心情有关。”
辛晚摇头道:“没有用的,长荧曾经给我吃过梦噩,让我清晰忆起了我爹自尽时的样子,我爹至死都没有提过息壤。”
陆钧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辛晚在那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了他所谓的办法,低声道:“你要把我关在这里看这面镜子。”他忽地抬起头,道:“外面是不是已经快到三个月了?这座岛会有什么变故?你打算将各仙宗的人怎么样?”
陆钧疑惑道:“我看着这么像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辛晚原以为他要抵赖,却不料他道:“我还以为我装得挺好啊,简直是温柔慈爱的代表。”
辛晚苦笑道:“我也是刚刚想到……长荧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爹是不动府黑帖使者,说明你和谢门主瞒得还是不错的,然而之前你当着我们几个小辈的面随随便便就说了,是因为你本来就没想放他们活着出去。”
“唔……”陆钧看起来竟有些丧气,懊恼道,“看来以后人还是要收敛一点,不能因为眼看胜利在望就得意忘形。”
辛晚无声地去看铜镜,水泽之中已有小荷初露,那颗莲子安静地发芽长大了。
“赤青岛究竟是什么?”
陆钧仍是道:“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继续看,万一看到了,可得好好记着跟我说啊。”说着便将手背在身后,施施然走出去了。
辛晚无奈,他也看不懂铜镜之中是什么东西,它显示出的影像,无论是人还是地方,均是他从未见过的,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过去”?更不提能看到与他父亲相关的什么息壤的下落了。
镜中那人又十分耐心地从别处移植来了各种荷花,栽种于那棵莲花身畔,不久之后,水泽中莲叶片片相接,水珠落入碧玉盘,俨然已恢复成火烧莲花海之前的模样。
辛晚安静地坐着看,看那片荷田逐渐扩大,铺满水面,这也许是几年之间的事,亦可能已过了几十几百年,却是他不得而知的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寂静之中忽地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
一个苍老而雍容的声音慢慢道:“想明白了?”
另一个声音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