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见过海底深渊到底是什么样子。告诉我你看它的感受。”

    露西凝视着乳白色中央那一圈深沉的蓝色，轻声细语：“先是好奇，它的颜色很漂亮，上面一层是蓝色的，然后你不由地往深处看，可是越到下面越崎岖，颜色越深，它让你感觉……难以呼吸。”露西仿佛声音带上了一丝畏惧感，停顿了一会儿，“最下面是什么，我不知道，它太黑了，黑的非常纯粹，像是最寂静的夜。”

    “它让你感觉到害怕吗？”

    “不。”

    露西深深地看着马修的双眼，隐藏在泛着一丝淡淡黑红色的墨镜背后的眼睛。

    “是平静。”

    马修将自己的感官集中在露西的心跳上，那里的声音稳定，有力，就像她本人的声音一样，也许真的是被她自己描述的东西感召了，她的声音有些空灵，有一丝清冷的气息。

    “你长时间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马修说。

    露西仿佛突然被叫醒，她带着刚刚被人从梦中呼唤而起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什么？”

    “这是尼采《善恶的彼岸》第四章《箴言和插曲》之中的一句话，‘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马修点了点桌子中央，“我想这句话能很好的概括你的描述。”

    露西困惑了一阵，然后如有所悟：“的确是的。”

    服务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两人身边，推荐当晚的菜品和红酒。

    似乎已经耽误了太长的点菜时间，露西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急，由马修点了开胃酒，而自己点了主菜和甜品。

    当主菜上来的时候，露西咋舌。

    一个长长的盘子里，尽头是手雕的萝卜花，用巧克力汁汇出了一道棕色的虚线，指向了盘子中央的……三颗黄豆。

    “我记得我点了蟹腿。”露西小声说，她匪夷所思地瞪着面前的三颗黄豆，“我不理解为什么上来了三颗豆子！”

    “我的盘子里也是吗？”马修问。

    “是啊。”露西有些烦恼，前菜还不够塞牙缝，这和她想象中的米其林一点都不一样。

    “福吉告诉我这一家是纽约很火的分子料理美食。”马修说，露西看见服务生举着一个冒着白烟的托盘向另一桌走去，白烟里若隐若现一些装着蓝色液体的试管。

    提到分子料理，露西就明白个大概了，她前生还叫陆琪的时候曾经上过视频网站，亲眼见过传说中的“分子料理”大厨将鸡蛋打碎，然后把它变成泡沫，又融合了鱼胶等等神奇的食材，最后又把它做回了鸡蛋的形状。

    这道菜的名字就叫鸡蛋。

    而陆琪看完了就到楼下叫了一碗酸辣粉。

    这才叫干货。

    如今她终于见到了分子料理实物，仍旧觉得很无语。

    马修放下了刀叉：“这么说，我想要吃到美味的食物，只有您能帮助我喽？”他身体前倾，似乎等着露西动手。

    露西拿起勺子，盛起一颗黄豆，她想起来这道菜价值70美金，那这么说一颗黄豆就是二十多美金，露西看着好心疼，有这钱小龙虾都能吃一盆了。

    “张嘴。”露西说，马修听话地张开嘴，露西看着黄豆滚进了马修的嘴里，然后她殷切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马修的表情变化了一下，眉头皱紧又松开，喉结一动，二十多美金的黄豆就下了肚。

    “的确是蟹腿肉，还有其他很多的东西，你应该尝尝。”马修说，不盛赞也不贬损。

    露西犹豫了一下，将黄豆放进嘴里，味蕾在咬下豆子的一刹那张开，她感觉烟花在空腔中盛放，先是蟹腿肉的味道，尽管这颗豆子里咀嚼不出像蟹腿一样的东西，但那股鲜香的味道，确实一点点的弥散出来，然后她似乎又尝到了芦笋的味道，之后向着熊葱过渡，露西惊讶地一点一点睁大眼睛，这一道菜简直就像魔术师一样带给她无穷的惊喜。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那股味道，但是它渐渐消失了，最后只剩了一些薄荷叶的味道在舌根处久久徘徊。

    “怎么样？”马修问她。

    “很棒，不愧是米其林三星。”露西有些不舍地将剩下两颗豆子都吃完了，对比马修的从容不迫，露西甚至显得有些囫囵吞枣了。

    他们一起用完了看起来很像牛排（但其实是烤野鸭）的主菜，摆得像外星生物的沙拉，还有一道舒芙蕾，餐厅里放着轻柔的音乐，他们的动作也很轻，每一次露西使用叉子的时候不小心在盘子里划出声音都会觉得在整个这个大环境里有些刺耳。

    所有的菜都上完了，露西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服务员撤下空盘，马修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关心的问她吃的如何？

    理性评价，这是一次舌尖上的饕餮大餐，但事实是，她还饿着。

    “你喜欢这顿晚餐吗？”

    “当然，无论是用餐环境，还是菜品，都令人惊艳。”露西说。

    马修笑了起来：“不，露西，我是问‘你’喜欢这顿晚餐吗？”

    怔愣了一下，笑容慢慢绽放在露西的脸上，她解下了餐巾，放在了桌上推了出去：“不，并没有那么喜欢，马修，你有什么推荐吗？”

    马修歪头，提起一直没有拿出来的樱桃派：“啤酒，薯条，高热量的汉堡，还有老奶奶的樱桃派如何？”

    “听起来完美。”

    两人站起来，像逃离一座监狱一样离开了这里。

    露西奔到街边停着的布加迪威龙旁边，敲了敲车窗，对托尼最信任保安主管哈比·霍根说：“哈比，把我的房卡给我。”

    哈比犹疑地拿出房卡：“你现在要回酒店吗，朗小姐？”

    “给自己放个假，哈比，你们盯得我都要发毛了。”露西在哈比反悔收回之前迅速地从他手上抽回了房卡，脱下高跟鞋向着马修跑去。

    哈比吓得赶紧推门下车：“朗小姐，斯塔克先生让我们必须跟着你！”

    露西挽住了马修的胳臂，催促他：“快跑！别被他们追上。”

    马修立刻带着露西向着一条小巷跑过去，哈比还在他们身后大喊着，一直蹲点在街头巷尾的神盾特工从他身边冲出钻进小巷去追露西。

    “别担心！”露西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伴随着气喘吁吁和银铃般的笑声，兴奋的像刚刚进迪士尼公园的3岁小女孩，“马修会保护我的！”

    “马修，马修……”哈比又追了两步实在追不动了，扶着自己的腿大喘气，“他怎么保护你，他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