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这个小女儿是尔朱代勤的老来女,一直娇生惯养,她的姐姐们早已经出嫁,哥哥们也大多出仕一方,她在家中陪伴身为部落主的父亲,在部落里的身份犹如公主一般,更别说她长得十分娇媚,尔朱家自己的家将之后们都把她奉为女神,千依百顺。
这样的一桩婚事,无论是从美貌还是身份上,都算狄叶飞高攀了,而那罗浑等人虽然知道狄叶飞心中对花木兰的那些心思,可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都成了中年人,早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这时代讲究无后为大,狄叶飞要真娶了尔朱氏的女儿,也不算是“负心”什么的。
更何况,真是尔朱代勤委托了步堆家的家主说媒,狄叶飞也推辞不掉。
此时正值正月,狄叶飞和贺穆兰都已经回京述职,贺穆兰住在将军府,狄叶飞住在鸿胪寺为入京大臣将领们安排的礼宾院里,消息传到骠骑大将军府时,贺穆兰惊得手中的杯子都摔了……
“咳咳,那个啥,你说谁?”
贺穆兰剧烈地咳嗽起来,满脸不敢置信。
“给狄叶飞说亲?尔朱家的女儿?”
‘不会我们家将军就和那些腻歪的小女儿家一样,别人正儿八经表现出爱慕之意不愿意接受,一旦要成亲了心里又泛酸吧?’
那罗浑已经和尉迟燕成亲了大半年了,他也算是穷小子高攀的标杆,尉迟燕这种出身大族的女儿家嫁给他是真正的下嫁,当年嫁妆比他的彩礼还多,要不是袁放这么多年来顺手帮他把家财也打理了,恐怕连彩礼都凑不出。
贺穆兰不敢置信并不是觉得自己的爱慕者被人看上了,而是因为前世那场悲剧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这里。
这都比前世那时候说亲晚了这么多年了,怎么……
“尔朱家那个女儿还没嫁掉?她多大了?”
贺穆兰奇怪地望向幸灾乐祸的郑宗。
郑宗现在已经在白鹭官里挣了个“顺风耳”的名号,多少贪官污吏听到他的名字都吓得颤抖,白鹭官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按照查抄出来的犯事之人排名论位,郑宗现在已经排名第七,比许多历经几代的老白鹭官还高。
他对狄叶飞这么多年来完全得不到贺穆兰的回应是乐见其成,自己也从不向贺穆兰表白,以免彻底失去了机会,听到贺穆兰询问尔朱家女儿的事情,立刻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给贺穆兰听:
“花将军也知道尔朱家那个女儿?嘿嘿,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
“什么?二十五了?”
“我的天,我鲜卑女儿不是年过十八没有婚配就有官媒撮合吗?”
“尔朱家女儿还嫁不掉?”
“难怪找的狄叶飞,这么大,就像嫁别人也要问别人要不要啊……”
陈节、那罗浑等人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咳咳……”贺穆兰没好气地咳嗽了几声,“我也是三十岁的人了!”
“将军怎么能比?”
“喂喂喂,将军不要说这么惊悚的话好吗?”
郑宗听见贺穆兰说起自己的年纪,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接着解释着:
“尔朱家这个女儿颜色确实很好,就是太骄纵。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原本也不愁嫁,尔朱将军便一直随她在尔朱川自由自在,秀容领也不知道有多少儿郎为她打架,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等到她十八岁的时候,尔朱将军的发妻去了,她守孝三年,出孝已经二十一岁,以前那些个儿郎不是已经娶妻生子,就是早有了说亲的人家,尔朱将军这才急起来……二十多岁的女子不愿意续弦,能嫁的又有几个?这一蹉跎,都二十有五了。”
贺穆兰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原因,难怪前世尔朱将军会把女儿说给狄叶飞,婚期却没定下,大概那时候尔朱将军的妻子已经不行了,就等着成亲冲喜,又或者在头七之前成亲,谁料喜事变成了丧事,也难怪狄叶飞那么多年都不敢成亲。
尔朱将军一下子丧妻丧女,不认为狄叶飞是扫把星除之而后快就算不错了。
“听起来,倒不觉得狄叶飞是高攀了。”那罗浑摸了摸下巴,“这女郎不像是省油的灯啊。”
“不能和你比,你那才叫真正的走了狗x运。”陈节大笑:“这女郎除了身家,其他的和狄叶飞并不合适啊。”
“这便是她骄纵的地方了,狄叶飞现在好歹也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又没有过什么不良的恶绩,长得又端正,可尔朱家的女郎誓死不嫁,在府中又吵又闹,前几日听说还抽死了尔朱将军准备给她陪嫁的一个侍女……”
郑宗说的“听说”,那就十有*是“真事”,听到这里,一屋子里的人脸色都凝重了起来,脸色最黑的,便是原本就很黑的贺穆兰了。
贺穆兰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一世的尔朱家女郎和花木兰那世一样,在家中假戏真做,把自己真的折腾死了。
当年的狄叶飞还没到镇西将军的地步,尔朱家即使下绊子也没什么,可如今尔朱代勤的两个儿子可是一个镇守高昌,一个镇守雁门,都不是善茬,还都是尔朱家那位女郎同父同母的兄弟。
如果狄叶飞拒绝这门亲事,对自己的前途有影响不说,还会得罪许多和尔朱家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亲戚朋友,尔朱家的女郎难保不会为了让父亲“惩罚”狄叶飞而做出过激的行为。
哪怕她不想嫁,被人拒亲和“不要下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可如果狄叶飞接受了这门亲事,最大的悲剧恐怕就要来临了……
无论是拒绝还是接受,对狄叶飞来说,都是人生的一场灾难,而且还是无妄之灾。
贺穆兰深深地陷入了为狄叶飞焦躁的情绪中。
“我怎么觉得我们家将军情绪不太对啊?”陈节小声地对那罗浑嘀咕:“将军不是一直说没有心思儿女情长吗?”
“我看着不像是儿女情长,倒像是要慷慨赴死啊!”
那罗浑看着突然捏拳放在胸前重重一顿的贺穆兰,脸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我们家将军一向稳重,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
陈节傻乎乎地笑着。
“而且我们家将军又不喜欢狄叶飞。”
他这么多年都没娶妻,不就是敲着将军情愫还未动,看看会不会又有一次入赘的机会掉在自己面前吗?
“哎,你不懂,这和喜欢不喜欢没关系,兄弟义气才更让人担心。”
那罗浑抹了把脸。
“不管了,回家和夫人商量商量再说。”
郑宗见贺穆兰脸色漆黑,顿时心中乐开了花,觉得不枉自己把消息透露出来,这下贺穆兰就算有几分心思也要断干净了,她一看就是不好人夫的人。
于是乎,郑宗趁热打铁地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