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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可在这里,也只能麻木的按下文书,然后被主人牵到官府去做“契”,从此打上“奴隶”的烙印。

    这并不是字面下的意思,而是真正的“打上烙印”,鲜卑人和匈奴人还带着很深的部落制度遗留,对于健壮的男奴,通常会用烙铁烙上属于自己的痕迹。所以很多奴隶即使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也一辈子都要背着这个耻辱的印记生活,除非是实在活不下去了,好儿郎都不会选择卖身为奴这一条路。

    人贩子送走了一个“主顾”,吩咐一个手下“接待”不停来问情况的“顾客”,然后亲自接待贺穆兰。

    “让您久等了。您买人是要做什么?打仗?看家护院?种田?”

    他一边说一边介绍自己的“货源”,“这些都是夏国的久战之士,我建议您买回去看家护院或者去做私兵。像是这样的人才去种田是暴殄天物,要种田有许多便宜的货可以选择。只要给他们武器和铠甲就能上阵,当然,价格是贵了点,但贵有贵的好处。”

    “他们怎么沦为奴隶的?”

    贺穆兰抬了抬眼。

    “货源你绝对放心,我是官府有过报备的人牙,并不是什么搜掠人口的歹人。这些原本都是胡夏的士卒,在军中粮饷自然不愁,打仗也能发财,虽然败了,不过许多人还是没有死,跑了回家。”

    他指了指身后。

    “但胡夏会种地的人都被官府迁到了魏境,这些汉子回了家,家里人都没了,家中的田地又被我国收归了国有,就没办法过日子。这位陛下对胡夏的宗主很严,当地不甘收留这些士卒出身的汉子,他们就只能卖身了。”

    “那倒是可惜,都是好汉……”

    贺穆兰露出遗憾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国打仗向来是军户的事情,他们也只会打仗,只会打仗的人若没有打胜,一般是活不下去的。他们还好,至少有些本事,自卖自身也能活下去,就苦了那些断手残脚的……”

    人贩子故意说得可怜些,“我们这也是做善事,要不帮着他们找到一个好主家,指不定他们会过上什么日子。时间久了,变成强盗也不一定。”

    “只会打仗的人若没有打胜,一般是活不下去的吗……”

    贺穆兰默然地看了跪在那里的夏国士卒。

    所以,他们是在战争结束一年后发现自己无法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才想卖了自己去当护院家丁之流?

    赢了的人还有赐田和封赏、战利品,输了的人如何,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弱肉强食,此乃天理。

    “这位贵人,你看中了哪几个?”

    人贩子讪笑着对她露出了一口黄牙。

    “买的多可以便宜点。”

    “我出门急,没有带钱。”

    贺穆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我可以把人送到您府上!拿东西抵押也可以!您可以拿这匹马抵押,等拿来钱就换给您!您别走啊!再看看啊!”

    那人贩子见贺穆兰像是谁追着一样越走越远,连忙上前想要追赶,谁料贺穆兰脚下生风,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你要想买随时找我!我姓陆,就在这个集市做人牙!”

    人贩子吼了一声,这才转过身连连跺脚。

    几个跪着的男人抬起头来看他,只见姓陆的那个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用汉话说道:“看起来是个和善的,又是军中出身,应该不会糟蹋你们的本事。就是出来没带钱,好像也不是很缺人,抱歉,我已经尽力了。”

    这些男人卖身之前姓陆的是先付了钱的,若卖不掉就要砸在自己手里。如今流民多如狗,人还没有会耕地的牛赚钱,这种先付后卖的生意一不小心就会赔的血本无归,陆“老板”愿意先付钱让他们的家庭度过难关,已经是很大的仁慈。

    但人口买卖就是血泪的生意,有时候哪里有那么多尽善尽美,没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奴隶被人挑了去,但看起来并不是会善待奴隶的样子。

    只要有主顾就不能推,陆牙再怎么同情,也只能留下一声叹息而已。

    接下来的时间,贺穆兰在市集里随便走了走,发现即使是还算繁华的小县城,老人和孩子的数量还是很少。

    平城转个弯都可能遇见小孩撞到你,但在这处魏夏交界的地方,简直就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力量筛掉了许多人,只剩下成年的男女。

    市集里贩卖的都是牛羊、乳制品、自家产的鸡蛋、棉布之类,货品的种类实在是乏味可陈,价格也是乱七八糟。

    下雨像是提前让贺穆兰见到“天灾”之下社会的状态,哪怕这只是单纯的“下雨”而不是真正的天灾,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就足以让她不寒而栗。

    因为下雨,地上很少有干的地方,买卖东西的人就必须寻找“适合”的地点,否则货物和人都会被弄脏弄湿。

    贺穆兰见到体弱的被身体强壮的人挤走,浑身泥泞的在集市最不显眼的位置贩物。而身体强壮的人则得意洋洋,并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的,直到被更强壮的如此对待。

    百姓之间也弥漫着“强者”的风气,强壮的人横行霸道、得享一切好的资源,而身体羸弱的只能饱受欺凌,忍辱负重。

    整个社会的状态让人为之作呕,更别提还有持着棍棒不时来勒索的官差。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然而仓廪实了就一定“知礼节”吗?衣食足就一定“知荣辱”?

    至少她看到了许多穿着整齐的人去蹂躏那些衣衫褴褛之人,乐此不疲。

    贺穆兰价值观让她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的恃强凌弱,然而在被一次又一次当成神经病之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又跑回了门洞下,沉默无语地等待着慈心大师找回这里。

    次数实在太多,多到了让她害怕的地步,而这只是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而已。

    贺穆兰回到门洞的时候早就过了一个时辰,可慈心大师还是无影无踪。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慈心大师也没有回来。

    若不是贺穆兰坚信他的人品,现在恐怕以为他已经携款潜逃了。

    直到傍晚时分,天色渐黑,城门已经开始关闭落锁,贺穆兰依然没有等到慈心大师,这让贺穆兰实在坐不住了。

    若不是慈心大师出了事,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请问你看到一个长这么高,颌下有须,穿戴着蓑衣斗笠的和尚经过这里吗?”贺穆兰离开门洞,开始问沿路的路人。

    “没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找和尚去庙里啊!”

    “中午的时候好像看过,在前面化缘了来着……”

    贺穆兰问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终于问到了一个知道的。

    “在哪儿化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