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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中。

    一路上,所有还在山上泡澡或者闲逛的虎贲军见到贺穆兰被抬着下山,皆是惊骇莫名,有的甚至在想山上是不是有什么歹人,还是将军糟了什么暗算——这很有可能,毕竟已经靠近胡空谷了,而杂胡神出鬼没也有可能。

    大战前夕,主将受伤,这对全军的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无论陈节和那罗浑等人如何想要按下这件事,噩耗还是传遍了虎贲军中。

    高深和盖吴闻讯赶到军帐,见贺穆兰全身赤红的躺在营帐间的地上,只有一双眼珠子能动,其余各处僵硬如铁,一声惊呼就跪倒在地榻前仔细端详。

    高深开口向陈节问清了始末,再见赫连定脸色铁青的站在帐子里的一个角落,只得开口先行赔罪:“赫连公,末将原本不该冒犯你,可是此事关系甚大,前后又都只有赫连公你一人知道花将军的事情,所以我们不得不将你‘保护’起来……”

    他对自己的几个心腹卫士一个眼色:“来人啊,保护赫连公去营帐休息!”

    说是“保护”,其实是软禁,赫连定脸色再坏,也抵不过长安卫加虎贲军的众多好手,只能面如寒霜地被压了下去。

    他怎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好奇加好意跟着贺穆兰一起出行,为何莫名其妙的就卷入一场暗杀里去。

    是的,他不认为贺穆兰是身染恶疾,也不认为她是泡温泉泡成了这样。他一生经历不知多少诡秘之事,举凡下咒、下毒都曾见过,这贺穆兰乍然不能动弹,已经超脱了俗事的范畴。

    这一夜兵荒马乱,几位医官反复研究贺穆兰的病症,甚至取了指尖血验毒,排除了中毒的可能。卢水胡人里有不少奇人异士,包括盖吴自己都认识,他们全部都过来看过,纷纷表示贺穆兰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中咒,倒像是中了邪一般。

    这推论太过滑稽,尤其现在要去征讨休屠人,休屠人曾经掌管的是匈奴王庭的祭祀,祭天的金人便是由他们保管,这结论只要传出,虎贲军肯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一点也不敢透露出去。

    这一夜对于贺穆兰来说极为难熬。她浑身上下承受着几乎让人崩溃的拉扯之力,经脉里流的倒不知是血液还是熔浆,恨不得就像一开始一般昏迷过去,也好过这般在痛苦和僵硬中挣扎。

    在极为痛苦的时候,贺穆兰不得不靠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减轻痛苦。

    她想过是不是库莫提发现了她那天去过牢狱,所以干脆给她下了毒,可随即就推翻了这个结论。

    她离开长安一天一夜才开始发作,什么毒能够延迟发作这么久,而且毒性偏偏又如此之烈?这违背药学的常识。

    她还想过自己泡的温泉里是不是含有过量的硫化氢,以至于自己硫化氢中毒。但她自己就是法医,知道硫化氢中毒咽喉部应该有烧灼感,并且出现癫痫和意识模糊的症状,可她意识比平时甚至还要清醒,也不曾抽搐过……

    贺穆兰东想西想,眼珠子不停的颤动,在一旁伺候的陈节看着心中大悲,趴在贺穆兰的枕头泪如雨下:“将军,将军!若要让我知道是谁如此害你,一定将他脑袋给拧下来!若不是我和那罗浑找到山上去,你一个人躺在那荒郊野外,怎么能活下来?”

    他抹了抹眼泪,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将军,我知道你的秘密啦,你放心,除了我以外,那罗浑和赫连公都不知晓。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好生生地送回家去,不让其他人知道你的秘密……”

    陈节哭的哀痛,贺穆兰的眼睛斜着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近似于笑的弧度来。

    若是贺穆兰没事,陈节发现她是个女人,被这样的目光一扫,一定是羞得面红耳赤。可他乍知道了贺穆兰的秘密就遇见她濒死之时,再多的慌乱和羞蔹都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如今想着的只有如何让贺穆兰尽快好起来,如何离开这个荒郊野地去给贺穆兰求医。

    “按老子说,就是那赫连定的奸计!我们去平休屠,根本不需要他跟着,他好生生的为何要抛下护卫和儿子跟了过来?!跟过来也就算了,一路给我们指引的都是偏僻的小道,就算其他人想追到我们都是没法子!”

    一位虎贲军的将领怒不可遏的骂道:“花将军去偏僻的地方洗澡,其他人都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赫连定就在附近?若不是他偷偷跟着,能找到花将军?”

    另一个人叫的比他还大声:“妈的!老子就说好生生为何要让我们泡温泉,原来是想把我们全部支开,好对花将军下毒手!我们也都是猪脑子,见到这热泉就昏了头了,竟没有一个人跟着花将军!”

    “花将军的左卫率和亲兵都是饭桶!花将军吃喝拉撒,哪怕衣食住行,他们都应该贴身保护才对,竟让他一个人去洗澡!”

    “陈节,你给老子滚出来!在右军的时候你不是机灵的很吗?怎么将军洗澡,你不去伺候,光顾着自己享福了!”

    “把赫连定杀了,替将军报仇啊!”

    乱七八糟的喊声响成一片,帐中的陈节和那罗浑吃了一惊,盖吴和卢水胡人们都是直肠子,听了外面的喊杀声竟拔了刀真想去把赫连定宰了活祭贺穆兰,急的贺穆兰喉咙里“咦啊啊”的声音大作,恨不得翻身而起,出去甩他们七八个嘴巴子。

    还好虎贲军同来的人里还有一个清醒的人。动乱还未产生,猛然间听到皮鞭抽地的一声裂响,高深的大骂声响了起来:

    “杀杀杀!杀你娘的蛋!赫连公是花将军请来招安休屠人的,不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贴上来的!大军之中杀了花将军,对他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们是被花将军得了恶疾的事吓坏了脑子,恨不得把头夹在裤裆里,什么都别看了算了!”

    高深一阵大骂后继续叫道:“花将军有恙,如今军中我官职最大,若你们觉得我不是虎贲军人,则是左卫率那罗浑将军最大,你们要是不听他的差遣私自行动,那便是哗变!”

    “我大魏军令,哗变者斩!你们要妄动,休怪我手中宝刀无眼!乱一个我砍一个!”

    他的声音凌厉而又严肃,加之他带来的两百长安卫各个都奉他为首领,立刻刀剑出鞘,一片“仓婴”之声,总算是把这乱象压了下来。

    可每个将领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若是贺穆兰真有事死在了这里,到时候面对他们的,不但是无功而返的败绩,更有京中那位陛下滔天的震怒。

    到时候为了彻查真相,莫说赫连定,怕是连高深、陈节等人都不可能逃得过白鹭官的“手段”。

    高深越想越觉得郁闷,他好生生在长安做个好人已经够憋屈了,搭上贺穆兰这条船原本也只是为了离开长安。现在他自己想通了,不愿意离开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