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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辈子最多就是个安乐翁,而他对柔然的归属心早就在长久以来的倾轧和内斗中冷淡了,与其做一个败亡国家的国王,俯首称臣,还不如就在魏国做一将军,天高云阔要好的多。

    所以自归附拓跋焘以来,他的情绪可以说是极好的,部将从者如云,又有拓跋焘的看重和赏赐,还从未有过这般颓唐的样子。

    闾毗什么事情都不瞒其母,即使遇到这种遭遇,也依旧一五一十的和她说了。他是阳哲看到大的,和自己孩子也没两样,说起自己尴尬的遭遇来,一点也不觉得羞窘。

    乐浪公主一生跌宕起伏,阳哲也是胸中有大丘壑的人,有这样一对长辈在身边,闾毗在心性上,就要比同时期的宋国国君和魏国国君要差得多。

    大檀一直不忌惮他,也是因为如此。

    闾毗把狄叶飞告诉他的原委说了一遍,惨着脸说道:“可笑儿子觉得她无一不好,他确实处处都好……”

    “就是个男的。”

    饶是乐浪公主一生经历颇多,听到这种奇事也忍不住咋舌,待听到狄叶飞询问闾毗“柔然为何而战”之时,不光是乐浪公主,连阳哲都“啊”了一声。

    乐浪和阳哲自然不会把柔然当成故国,就连北燕,在北燕天王把斛律给杀了,又将乐浪强嫁给大檀之后,也不见得有多热爱,这一群人,是真正没有家国之念的人。

    可是即使如此,她嫁入柔然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悲剧,那么多妻离子散,心中当然也有很多不忍。

    乐浪公主微微愣了愣神,随后握住了儿子的手。

    “幸亏狄叶飞是男人。吾儿虽好,却配不上这样的人啊。若她真是女子,你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

    “母亲这是何意!”闾毗不服气地叫道:“明明是那狄叶飞欺骗我在先,你却说起他的好来了!”

    阳哲和乐浪公主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见闾毗还在兀自生气,只好不再提这个话题。

    闾毗腹中有气,来这里正是排解的,和乐浪公主两人说过之后果然胸口闷意顿减,又讨论了下被俘虏的吴提等人,这才离去。

    “刚才那话,公主其实可以不必说的。他年轻气盛,你越夸奖狄叶飞,越是打他的脸面。”

    阳哲等闾毗走远了才开口。

    “实在是天佑大魏,不管是万人之中取敌酋首级的花木兰,还是秘密出使高车成功而返的狄叶飞,皆是年轻俊杰。听说南凉的王子秃发破羌现在也在佛狸麾下效力,眼见着长孙翰等名将后继有人,魏国至少还要再强盛个二十年了……”

    “所以我才担心昊儿因为狄叶飞的事情对魏国留有心结。如今柔然已灭,北燕是无论如何也去不得的,除了魏国,其余北方诸国皆是风中残烛。刘宋坚持纯汉,结盟可以,归降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出路……”

    乐浪公主忧心忡忡。“眼下看来,只有在魏国才能保全我们一家。”

    “他情窦初开,正遇到这么件阴错阳差的事情,一时不忿是正常的,等再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也就看开了。”

    阳哲因为乐浪公主把自己归为“一家”而唇角上扬。

    “公主,你觉得魏帝提出来的……”

    “月牙儿才四岁,那皇子才刚刚出生没多久,这婚事现在就订下来……”乐浪公主觉得有些滑稽。

    “鲜卑人早婚,也不能早成这样……”

    宫廷龌龊之事太多,万一早夭了呢?

    她的女儿要背负“克死皇子”这样的名声,人生就算是毁了。

    “更何况,我自己身不由己就算了,还让我自己的孩子再遭受这样的命运,心中实在是不甘。阳先生,你素来足智多谋,你帮帮我,先拖上一拖……”

    乐浪公主一想到自己玉雪可爱的女儿,心中就是一软。

    “……我想想办法。”

    阳哲凝视着乐浪公主蹙起的眉头,沉吟着点了点头。

    只要你请求的,我总是要做到的。

    狄叶飞脸上挨了闾毗一记结实的重拳,脸颊肿起老高,这属于“仪容不整”,本来是不可以去见皇帝和诸位大臣的。

    但素和君知道拓跋焘的性格,又知道狄叶飞并非轻浮之人,便示意他尽量低头不要造次,引着他进了大帐。

    柔然可汗大檀被当众割了头颅,众王子被俘虏,再加上柔然诸部纷纷归降,已经等于宣告了柔然的灭亡。如今柔然和高车归附之人太多,营帐有些容纳不下,拓跋焘从不想着撤退,大腿一拍:

    ——“继续往北打!”

    柔然的北面是漠北高车和漠北的柔然诸部,王庭所在的草场和牛羊是最好的,但北面也有不少部落,仅仅漠北高车就有几十万人口,牛羊马匹无数。

    由于南边的高车归顺的容易,所以众大臣依旧想要联合北面的高车人,一起去迎击漠北的柔然残部,特地将狄叶飞和几位高车族长唤了来,弄清楚北方的局势。

    狄叶飞对北方并没有太多了解,但他是出使高车的使者,出于尊重,拓跋焘也点了他来。崔浩是“高车使”,日后高车的事宜都是他负责的,所以也出席此事。至于其他诸臣,大多分管内务,要为这么多新增的人口和牛羊做安排。

    狄叶飞胆气再高也不过就是黑山大营一位百夫长,莫说见皇帝,连库莫提这样的将军平日里都是没有资格去见的。等他被素和君引进大帐里之后,眼见着一屋子达官贵人、重臣名将,不需要别人吩咐,自己就先迫于这股压力跪了下去。

    此时高车几位族长还没来,拓跋焘和崔浩等人好奇地看着狄叶飞,尤其是拓跋焘,他之前在贺穆兰口中听过他的事情,此时好奇之心更盛,再见狄叶飞低着头跪着,立刻开口道:

    “你抬起头来,你是功臣,不必跪着说话。”

    狄叶飞谢了恩,站起身来,众人一看他的脸颊,顿时心中大叫可惜。

    这屋子里,若论相貌,最好的自然是崔浩,狄叶飞虽美艳,但崔浩的气质远不是现在的狄叶飞所能比的。

    但崔浩一到而立之年就留了一把胡子,一望便是男人,就没有这狄叶飞来的显眼了。这样一位美姿仪的年少将军,脸上却有一片明显是挨了揍的痕迹,怎么能不让其他人可惜?

    也真下的去手!

    “你这脸怎么回事?”拓跋焘睁大了眼睛,“你和谁斗殴了吗?”

    军中互相争斗乃是重罪,狄叶飞吓得连忙摇头。

    “并非斗殴,是末将不小心……”

    “谁不小心打了你?”

    拓跋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狄叶飞暗暗叫苦,说吧,那是丢人丢到皇帝家了;不说吧,就算是吃个哑巴亏;若是胡说,那便是欺君之罪,也得不到好。

    他只是低下头:“陛下,此事说来话长,和我出使高车也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