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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问到意见时,他真的就是随口一说,根本都没用脑子仔细想。

    等到陆以尧给冉霖分析时,他才明白那个“嫌弃眼神”的含义。

    陆以尧说的这些他都懂,但他没有为冉霖费脑细胞的意愿。

    不费就不费,还偏要插嘴,被人嫌弃,一点不冤。

    没人注意到彭小少爷在自我反省呢,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发表对“姐弟恋猜想”的看法,聊得热火朝天。

    可惜最后也只是猜想,没人能一锤定音——到底恋没恋。

    后面不知谁起的头,开始聊上了其他八卦,他们不避讳听别人的,同样也不避讳让别人听,于是冉霖生生收取了一箩筐狗仔队求之不得的信息,有一种后悔来这个party的忧伤——只能听不能说,貔貅也要憋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聊累了的人们围着沙发东倒西歪聚一圈,沙发里的,扶手上的,地毯上的,还有人拉来了高脚椅,伙伴们高低起伏,错落有致,一弦二胡,拉回了旧时光。

    潘大攀坐在拉过来的椅子上,那椅子原本在餐桌旁,深棕色,纯实木的椅背上雕着镂空的花纹,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大户人家请来了江湖艺人,于是灰扑扑的一人一琴,便与这周遭格格不入。

    然而二胡的声音,夺魂摄魄。

    印象中,二胡总是凄婉哀凉,勾得人心酸,可潘大攀拉的这首曲子,气势豪放,苍劲有力。

    冉霖从不知道,听二胡也能听得酣畅淋漓。

    一曲结束,客厅安静下来,但余韵久久不散。

    潘大攀看向毕夜,颇有点挑衅的架势。

    毕夜从容开口:“《听松》。”

    冉霖悄悄用手机搜索,发现是《二泉映月》作者,阿炳的作品,据说第一次演奏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符合今天民国的主题。

    没考住毕夜,潘大攀小小失落,但不气馁,直接放下琴弓,下巴一扬:“来一段吧。”

    毕夜不推辞,直接起身,虽然他扮的是名伶,但未带妆,而是一身素净的长衫打扮,然而即便如此,抬手一亮相,眼波流转,万种风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游园惊梦》。”陆以尧贴在冉霖耳边,悄悄道。

    冉霖猝不及防,耳朵一热。

    良久,才缓过来,轻轻抬眼用余光看陆以尧,那人仍认真听着,时不时还跟着晃晃脑袋,是个懂得欣赏的模样。

    但冉霖总觉得今天的陆以尧有点奇怪,可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不过告诉他戏名,肯定是看出他的茫然了。

    可惜知道名字,冉霖还是听不懂毕夜在唱什么。但不懂,不妨碍他欣赏。毕夜唱得很有韵味,是那种不需要了解背景,不需要知道戏名,单纯感官上就能享受得到的美。

    原本只属于毕夜和潘大攀的pk,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民国才艺大比拼。

    彭京与单手撑着头,看着开始唱《夜来香》的苏慕,怀疑自己交了一群神经病。

    可他就是喜欢这群神经病,在满是虚伪客套的世界里,总要有些清流,哪怕它们流淌得奇形怪状。

    看着偶尔低声交谈的冉霖和陆以尧,彭京与不知怎的就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总觉得不捉弄一下,对不起刚才被忽视被嫌弃被诡异气氛折磨的自己。

    苏慕的靡靡之音结束,时光仿佛被带回了旧上海的夜总会,袁逸群正撺掇潘大攀再来一曲《昭君出塞》,彭京与忽然出声:“冉霖。”

    冉霖还沉浸在我爱这夜色茫茫的旋律里,猝不及防,呆愣抬头:“嗯?”

    彭京与扶着沙发扶手,身体前倾凑近他,声音却是全场都听得清的:“你也来一个呗。”

    冉霖不明所以:“来什么?”

    彭京与笑得不怀好意:“随便什么,吹拉弹唱,要不跳个舞讲个快板也行,但不能是现代的,必须符合我们今天民国party的主题。”

    冉霖囧。

    围观群众倒来了兴致,袁逸群也不骚扰潘大攀了,和其他伙伴一起期盼地看着“新人”——相比“旧人”,当然是冉霖更有新鲜感。

    对着这么多双星星眼,冉霖骑虎难下。

    气氛正好,大家也玩得嗨,他要说不,真的很扫兴……但是没人说还要准备才艺啊,还是民国的,敢不敢更坑!

    陆以尧知道这些人没恶意,就是玩嗨了,但还是不喜欢看冉霖茫然无助的样,皱眉开口:“我……”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冉霖清朗的声音,打断了陆以尧的话,也冲散了《夜来香》的氤氲暧昧,整个空间,忽然被他字正腔圆的朗诵,从歌舞升平的上海大世界,拉回了军阀混战帝国主义横行的旧社会。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冉霖朗诵得认真,专注。

    没人笑话,反而也听得入了神。

    陆以尧忽然想起了苏慕那个比喻,追光灯一打,除了自己和舞台,哪里都是黑的。

    冉霖现在就在台上,万众瞩目地发着光。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手。

    不,是掌声。

    “闻一多,《死水》。”苏慕放下手,看向彭京与,“你要不要还一首?”

    彭京与僵住,却还嘴硬:“有什么可还的。”

    毕夜慢条斯理道:“你让人家吹拉弹唱,人家应了,你是不是得礼尚往来?”

    彭京与囧,这帮混蛋到底是哪一头的!

    “算了,别逼他了,”谭影出声解围,“他也就能听听靡靡之音,到不了反封建反帝国主义的高度。”说完,他忽地又看向冉霖,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要不要跟哥一起当地下工作者,我觉得你一身正气,很有潜力!”

    冉霖哭笑不得,朗诵酝酿起来的气势早成了烟。

    刚唱完《夜来香》的苏慕不乐意了:“谁是靡靡之音?”

    没等谭影和他掐,夏新然已经先一步过来挤开陆以尧,哥俩好地揽住冉霖脖子,嘿嘿乐:“他们都是神经病,但人都很好。”

    所有小伙伴不管在看热闹的还是在掐的都瞬间停住。

    半秒后,全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