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衡抬头看着挡在花想容前头的男人。
清冷如月的容颜,薄情而又风流,巨剑穿透他的手掌,在他手背处露出个尖来,却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沈玉衡抿着唇,巨剑拔不出来,却也前进不了,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要我为你描一幅丹青吗?或者——让我在你背上作画可好?”薄的几乎只剩一条线的唇勾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他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一丝轻浮,但是手指却已经不安分的弹着剑尖。
巨剑一震,震得沈玉衡虎口发麻,差点就把巨剑给扔了。
手掌往后一扯就已经把巨剑摆脱,男人随意的甩了甩手,一身繁复华丽的衣服在空中留下个剪影,径直揽着花想容离去。
第三次了。
沈玉衡抿了抿嘴,任由自己往地上落下去。
第一百零三章:阿斗?阿斗!
抱着沈玉衡缓缓从空中落下,阿斗踏着一路的鲜血,径直穿过低头仿佛朝圣的人群,朝着他们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沈玉衡一击之后就已经脱力,只能由着阿斗抱着她,只是此时她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阿斗不大像阿斗了。
隗知摇摇晃晃的跟在阿斗身后,长的过分的尖角不小心戳在阿斗小腿上,却吓得它不由得发抖,银色的身体瑟瑟发抖,几乎要惊呼,却被阿斗呲牙骇住,不敢说话。
躺在床上,看着阿斗把她的被角都掖好,又细心的把她绕在耳朵上发丝给扯下来塞进她的鬓发里,他化成人形的容颜偏英气硬朗,如今做着这些动作却显出几分温柔来。
哪怕是百炼钢,如今也化成了绕指柔。
“你是谁?”握住阿斗的手指,沈玉衡的声音虚弱,却带着寒意。
阿斗性子一根筋,又贪吃,还有点欺软怕硬,温柔二字,和阿斗从来都是不沾边的。
如此温柔的阿斗,让沈玉衡觉得陌生又恐怖。
如果阿斗不再是阿斗,那么原来的阿斗呢?!
如画的眉目都冷凝起来,她一向对他温和的脸上头一次带了那么疏离的神色。
阿斗怔住,连手指也忘了抽出来,就那么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是谁?
他是饕餮啊!是凶兽饕餮,是阿斗!
可是他似乎也不是阿斗。
散乱的记忆碎片一寸一寸的割着他的神经,脑海里错乱的记忆并不能让他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那好像是他的记忆,却又好像不是。
胸口翻涌的情绪陌生又熟悉,可是却都被一个人牵绊着。
喜怒嗔都是景,哪怕容颜冷凝,都好似画一般动人。
他记得记忆里他叫她娘子。
也叫她主人。
两种深刻的情感被强硬的糅合在一起,如今他也分不清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主人,我饿。”阿斗眨了眨眼睛,抽出自己的手指,波光潋滟的眸子里似乎有水光流动,清澈的一眼就能望见底。
长得好看的人,眼睛总是生的太好,沈玉衡叹了一声。
“你告诉我阿斗在哪,阿斗是我的伙伴,我必须知道。”
无论如何,这个阿斗对她的维护都不是作假,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可是对于阿斗的下落,她必须知道。
“可是……我就是阿斗啊,主人~”阿斗绞着手指,委屈的直咬嘴唇,水光潋滟的眼睛委曲的盯着沈玉衡。
……至少这个样子还是挺像阿斗的。
沈玉衡扶额。
这么个身逾九尺的汉子对着你用撒娇的语调说话,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纵使阿斗长的很好。
被阿斗盯了一会,终究还是沈玉衡败下阵来,放弃追问这个问题。
反正她和阿斗有血契在,想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阿斗,只需要等她灵力恢复,催动血契就是。
阿斗舒了一口气,拎着隗知逃也似的出了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情况。
他当然是阿斗,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可是在陷入昏睡的那段时间里,他的七魄已经被腐蚀了一半,继续下去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直到突然有一天他感受到了充沛的灵气和磅礴的灵魂之力,这股灵魂之力修补了他的七魄,却也和他的魂魄融为一体,简单来说,就是那魂魄的记忆情感都和他融合了。
所以,他是阿斗,却已经不是纯粹的阿斗。
“你要说什么!”呲着牙,阿斗咧着嘴,凶狠的朝着隗知吼道。
隗知两蹄抱着头,身子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开始掉金豆子。
“说!”一把握住隗知的尖角,阿斗表情更加凶狠。
隗知抖了抖,满眼的泪珠簌簌落下来,声音抽抽噎噎的带着哭腔。
“你造了好多孽!呜呜呜呜,隗知要找妈妈,不要和恶人在一起!”隗知一边说一边哭,不一会就已经在身下聚了一滩泪水。
按照隗知的认知里,造了这么多孽的人应该早就被天道惩罚死了,可是阿斗如今活的好好的,能跑能跳还能打架。在面对自己未知的事物上,隗知开始害怕了,反射性的就想要避开。
阿斗一愣,手里的力道就松了下来,隗知连滚带爬的爬出去好远,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湿润痕迹。
而在此时,心口处的剧痛让阿斗不得不弓下身子,一手捂着心口,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
“坐下。”
阿斗不由自主的坐在地上。
“站起。”
又不由自主的站起。
沈玉衡摸着手臂上不足一个指甲盖大的饕餮图样,若有所思。
曾经被阿斗咬过的手臂已经再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现在只有一个缩小版的饕餮嵌在她的手臂上。
那就是血契。
催动血契时的感觉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也就说明阿斗活的好好的,那么现在跟在她身边的阿斗也就不会是什么假冒的之类的。
不过阿斗突然之间变得温柔又细心终于还是让她不太习惯,看来想要习惯似乎要不少时日。
那么现在就去看看阿斗吧,他被她冤枉了,想来心里也不大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