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锁起来,你如今还能学有所成,做你的先生?早被那个煞星克死了,他爹他娘,命那么硬的人都被克死了,你一个小娃娃,被克死还不是一会儿的事!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竟然反过来怪娘?”
沈肃还真不知道是因为这事,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读书,沈老生气才把自己锁起来。如今想想,到底是自己天真了,怎么可能,沈老虽希望沈肃入朝为官,却对他一直宽和,怕他学成书呆子,反倒做不了好官,被那些贪官污吏带累。
“娘,我记得爹一向不反对我与黑豆腐来往,怎么会想起来将我锁起来?别说什么黑豆腐煞星,克父母,我爹不信这个。”
说道这个李春花得意了,她到底头脑简单,不过是村里出来的,逃难到白村,有那么一点心机爬了沈老的床,才得以有个沈夫人的名头,不过骨子里还是一介山野村妇,还是被穷乡僻壤教坏的村妇。不是山野不好,也不是穷乡僻壤不好,而是逃不了穷乡出恶妇,沈肃也时常奇怪,为何会这般。
总之李春花暂时搁下出去的心思,得意地跟沈肃炫耀说:“你爹是不管你读书,不会你爹怕你跟村里孩子混多了,染上不好的性子。我与你爹说,白家那小子带你出去偷鸡摸狗,还偷家里的银钱,你爹能不管你哼,还不是听我的。发现了,我就说银钱是我忘记放哪儿了,见你来房里过,才怀疑你的,至于白小子,村里的流言我听了一耳朵,难不成要我聋掉?”
沈肃觉得好笑,怪不得那段时间沈老忽然盯人特别厉害,看白落梅的神情也怪怪的,还关过自己好几回,后来忽然就好了,估计就是发现李春花说谎。幸而沈老素来觉得人可教,否则白落梅估计要被赶出学堂的。
屋里木炭多,烟雾也大,这么一会儿功夫,沈肃都觉得有些胸闷了,李春花再迟钝也反映过来,张嘴就嚎:“有没有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后头的话全被窜过去的沈肃死死捂住了,沈肃说:“娘,你安静点,不要超大家睡觉。你叫也没用,刚闹了一场,大家伙是不会信你的,不如老老实实安分些,陪儿子一起去找爹不好吗!”
“呜呜呜……唔……”
李春花死命去扒沈肃捂住自己嘴的手掌,指甲在沈肃手背上划出一道一道抓痕,可沈肃愣是死捂住,不动手。
沈肃说:“娘,你说我丢下你不孝,那我带你一起走啊。你说要守着爹的坟,那多难过,我们一起去找爹,一家团聚啊。对了,大力叔说不定也在下头等我们,娘你说怎么办呢。”
李春花是真怕了,呜呜地摇头,眼泪直流。
第12章 12
卧房里的炭火越烧越旺,热得人像脱水的鱼。
沈肃觉得眼前有些发晕,不自觉松了死捂住李春花嘴巴的手,李春花趁机使力,推了沈肃一把,他整个人一屁股坐到地上,胸闷气短,一时竟是站不起来,大概很快就要死了。李春花也没比他好多少,推开人后,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然后桄榔就撞到了门上,有气无力地拍门,屋里木炭多,即便烧得不够久,但也干得很,她嗓子都要冒烟了,已经喊不了人了,发出的声音就像在哼哼。
这会儿夜深,又在前头闹了一通,李春花也终于明白过来,沈肃说得对,不会有人听见,即便听见了,也不会过来了。
“肃儿,你快喊人,开门……”李春花回头就往沈肃身上扑,“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不好吗?啊,不好吗!怎么就过不下去了,要娘一起死啊……”
沈肃撑开眼皮,看着狼狈的李春花,真是有高兴又难过;“娘,不是我不想活,是你不想让我活。”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想让你活。”李春花张口就反驳。
沈肃摇了摇头,屋里实在太闷了,他动作都缓慢下来,半天才缓过气来说:“娘,白村有什么好?有人占着我们沈家的地不还,让我们吃不上饭。有人一刀肉的束脩都不愿出,还想我给教出个秀才来……还有那些我教的孩子,从走路不稳当开始,教到如今能去考试了,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任由他们的爹他们的叔伯欺我,他们躲在屋里,眼风都不给一个……我想了好久,白村有什么好?娘你死都不肯走。娘,亲手弑母已是大逆不道,我不怕再说句不孝的话,这白村是藏着千千万万个大力叔不成?”
李春话花被闷得红通通的脸欻地白了,随即气得铁青。
沈肃也没想她回答:“娘,你不愿走,我不怪你,你不该抬出爹来。你说要为爹守坟,多可笑,大力叔算什么?”
“你以为娘愿意做这些别人戳脊梁骨的事!”
李春花也怒了,“你教那个劳什子书,能拿回多少银钱来?还不够你自己买那些破书的,你也不睁眼瞧瞧你那些破书,哪本便宜了?白家那小子,半点不识相,想从他那抠些银钱出来,你以为娘容易吗?哪回不是被那王三婶死盯着,生怕她家能占的便宜少了。她也不想想,当年白家两个去了,她搬空了白家,白家小子恨死她了,即便东西都扔水里,也不会叫她摸走半点……娘不找白大力这种会干活的,家里没挂碍的,你让娘一个人怎么撑起这个家?你爹倒好,撒手也就去了,你让娘怎么办?你说啊,你让我怎么办!”
沈肃一面觉得自己怎会这般糊涂,不知事,一面又觉得李春花因为过不下去,找白大力作为劳力入赘的想法不可思议。他确实怪不了李春花,但凡自己分点心思在家里,李春花也不至于想出一出又一出的“赚银钱”的法子来。
说完这些,李春花顿时硬气起来,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她是看明白了,沈肃还跟自己清算,说明他没真心想死,弑母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也就放宽了心,等着就是,看谁先低头。这么一想,李春花都有心思理了理自己适才失态弄乱的妆容了。
沈肃也是身心俱疲,加上木炭烧了好一会儿了,眼皮重,他干脆闭上眼睛等着了。
李春花理好鬓角,才注意到沈肃好像睡过去似的,心里咯噔一下,探手过去,想看看还是不是有出气。手刚伸过去,沈肃就睁开了眼睛。李春花缩回手,尴尬说:“看不能在这屋里睡,不通风,睡了就醒不过来了,我们一道出去,你有要问的,慢慢问便是。我是你娘,我做事还不都是为你好,我迟早要下去与你爹团聚的……”
对上沈肃瞬间冷然的目光,李春花缩了下,含混过去说,“有什么东西,我也拿不走,定是都给你的。”
沈肃掀开眼皮,看了李春花一眼说:“娘,我是你儿子,我知道,这会儿你说得多好都是没用的,等出去了,你就反悔了。”
“不会,娘答应你,不会反悔,绝对不反悔。”李春花信誓旦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