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堆一堆修辞手法上去,把今日聚会足足写成了天宫才会有的华美仙境,字字珠玉,令人心驰神往。
但紧接着苏离写的内容就和齐雪萱完全背道而驰了,齐雪萱的赋文完全是对山水的清丽,聚会的美妙,群贤为了家国天下出谋划策的样子大肆夸耀,再把太子和皇帝也都轮番夸了一遍,感慨生活在大周这样的盛世实在是三生有幸云云。
而苏离呢?
他在短暂的过渡转折之后,话锋一转,忽然写起了这次聚会名义上的主题——远在平东,正遭遇天灾的百姓们。不得不说,苏离的文采实在是太彪炳了,之前他把聚会写得多么像仙境,那么现在就把平东描绘得多么像地狱!
而且极其写实,让人身临其境,仿若下一秒被洪水盖过头顶,坐在被淹坏的田地里纵声哭泣,看到亲人被大水冲走转身往赈灾区逃命连难过都顾不上的人就是自己!那力透纸背的绝望和无力,每个人看了心中除了震撼和悲伤以外……还有愤怒!
皇帝为了赈灾每日拨出的巨额银两都要节衣缩食;朝中官员忙得焦头烂额,几顾家门而不入;每日都有不少奋战在前线的士兵牺牲,就连普通百姓也会为了自己在灾区的亲人而日夜忧心……但是这些所谓“为国为民的贤士们”呢?这些“国之希望”呢?他们在举国存亡的时刻在做些什么?
在这耗费了无数百姓心力铸造的豪华住所里,喝着仆人从几千里之外运来的高山雪水酿就的极品佳酿、穿着织女们几千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制成的蚕丝金衣,被酒泼脏了,就笑嘻嘻地扔掉换一件更为华贵的……而原本十分严肃又沉痛的国家大事就这样在他们的酒间喧闹下付诸笑谈中……
这一切……何其荒唐!
苏离的赋文毫不客气地戳破了齐雪萱所描绘的虚假景象,把在场所有人都批得一无是处,尤其是聚会的举办者还是当朝太子,简直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国家交到这样的人手中管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由极盛走向衰亡!
“这真是……太大胆了!”五皇子容祁一面被这绝世的文采所惊叹,一方面却更感叹苏离居然耿直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顾静之不要命了吗!
虽然说得句句在理,字字诛心,但这是太子啊!他身为皇子,就算知道太子平日里行事有不妥的地方都不敢这样说他,他一介布衣……怎么敢!
相比于五皇子容祁的不敢置信,三皇子容珏的眼神却在看见这篇文章的瞬间亮了起来。
他对这群贤宴本是毫无兴趣的,原因正是苏离所说的那样。
所以有人给他看作品时才会如此冷淡敷衍,当看到齐雪萱的赋文时,容珏心里升起的也只有失望,这么好的文采却用来迎合拍马,可惜。
几乎是那一瞬间,容珏的脑子里就出现了少年那张似寒梅般冷傲不屈的面容,于是特地点他起来作赋。
他想过少年会懂他心中所想,却没想到他能做到如此直言不讳!而且掷地有声,浩然正气都快从宣纸上满溢出来了!
尤其是文章末尾,他说他的耳朵是用来倾听民意,他的嘴巴是用来为民请愿,他的手是用来写下赈灾实策的,而不是用来取悦上层,为他人夸耀功德的,即便是太子这样要求,也难以从命——
何其狂妄,又何其招人喜欢!
容珏嘴角漾着一抹肉眼可见的宠溺的笑容,望向角落里那个闯了大祸,却依旧把腰杆挺得笔直,从容不屈的少年,他看见太子带来的侍卫就要把那少年粗暴地压在地上,胸口一痛,正要出口阻止时,少年却及时冷喝了一声,“谁敢动我!”
苏离横眉一瞪,周围的人顿时犹豫了起来,差点碰到他衣袖的手也似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而后,只见他无畏地抬起头,直直看向太子,“敢问草民做错了什么太子要叫人捉拿我?”
他还有脸问!
太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身旁的许怀山立刻站了出来,“大胆顾静之!你区区一介平民竟敢冲撞太子!按律当斩!”
太子深深呼吸了两口,表情恢复了过来,又变成了之前雍容华贵的模样,他指着苏离冷冷道:“把他拖出去杖毙!”
在场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其实按照惯例,把顾静之杖毙都还算是轻的了,可他才在文章里指责了太子无能又没有气度,要是他对他处罚得过于残忍,反而坐实了这一点,为了太子的名声他只能“大度”地将苏离杖毙,再把他扔出去。
一般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恐怕早已经是趴跪在地上大喊饶命了,可苏离仍旧是一副临危不惧的模样,他道:“按律?敢问按的是哪里的法律?我只知道当今圣上广开言路,从善如流,奉化三年的时候就在各大城镇建立乡校,鼓励民众议论时政,并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奉化五年,陛下又立下了一条法律,敢于犯颜弹劾上级的官员和学士,只要所言在理并无夸张污蔑之处,非但不能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处刑,反而还重重有赏,傅天豪公子,请问令尊是如何升到殿阁大学士一职的?”
突然被提及的傅天豪被眼前的状况吓得够懵,他早已记不起先前和苏离的恩怨,这种时候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家父当年只是一个七品的小小言官,按理没有资格上殿议政,后来陛下定下一条举措,宰相议政,言官必须参加,家父才有机会和陛下与大臣们一块参与国家大事。后来有一天家父在朝上越权谏言陛下,陛下不听,让家父回家反省。家父回家之后一时气闷不过便写了一篇长文指责陛下言行不一,说要广开言路却依旧一意孤行,如此出尔反尔实在有失天子气度。这篇长文陛下看后反而没有责难家父,反而将他提升为一品殿阁大学士……”
苏离又道:“那杜青公子,敢问奉化七年,还是贵妃的皇后娘娘为自家长兄贪污一案苦求陛下网开一面,张太傅当时直谏陛下后宫女子不得议政,后来此事结局如何?”
杜青就是那太傅门生,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后说道:“最后陛下还是按罪处斩了皇后长兄,并赏了老师京都中央的宅邸一座。”
听完,苏离向太子行了一礼道:“太子明鉴,草民不过是和两位大人一样实话实说而已,相信太子殿下继承了陛下的虚怀若谷,宅心仁厚,必定不会和我这区区一介布衣一般见识。”
这样一顶高帽子盖下来,太子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反驳分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