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村的一对儿姐妹花。
二娥捂着一张火炭似的脸再不好意思出声搭话,付春生那么样貌出众又有知识的大好青年的确让她少女心萌动,虽然她过继到春生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属于春生娘帮忙的性质,但既然作为一个外姓人进了付家的大门,心里难免就对自己的角色定位产生一定的幻想,二娥多么希望自己也像幺妹那样是付家买来的媳妇。
三娥给二姐喂完了心灵鸡汤,自己却睁眼盯着房梁难以入眠。遇到喜欢的就去争取,上一世她没有积极争取所以错过了,这一世她努力了,好像仍旧逃脱不过命运的安排,只是,努力争取过,即便得不到也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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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巧珍搂着何杏子睡在了三娥房间的小床上,她偷偷将三娥抽屉和柜子里的东西悉数翻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几件衣服也是普通样式,除了一些女孩家的日常用品再无其他何同川留下的痕迹,看来同川对这个女孩也不过如此嘛。
她坐在床边发呆,眼珠一转就看到了矮桌上摆放的那面小镜子,哼,那镜框的柳编一定是出自何同川之手,林巧珍一气之下将镜子猛地扣在桌面上,轰然一道裂痕有如闪电自左而下地出现在镜面上。
杏子睡着了,何母到隔壁五婶子家里帮忙准备她闺女出门子用的陪嫁衣裳被褥,这会儿只有何同川一个人在正屋里,林巧珍悄悄关上门走出去,经过厅屋,推开了何母房间的门。
何同川正借着油灯的光在刻磨手里的一个什么小物件,看起来有些像女孩用的发卡。
那发卡设计很是巧妙,一面拱形的装饰面,下面有一根扁木条,木条一端的小栓卡在装饰面的窄缝里,另一端拢了头发之后可以卡进装饰面另外一端的卡槽里。只要发量足够,借着装饰面内侧的锯齿形凹槽产生的摩擦力,发卡就会牢牢地夹住头发,不易松脱。
这个小物件还是上一次过年前何同川带着三娥去镇上赶集看到的,他想买一只送给三娥,却被三娥硬生生给拉走了,说把钱花在这上头不值得,还是多买些实用的东西要紧。
现在何同川要亲手做一只给她。
关于未来他没有办法开口承诺,怕一个誓言最终就变成了她一生的枷锁。在他眼里,三娥还太年轻,她的以后有太多种可能,而自己却像是经历了千山万水,最终绕不出林巧珍这条死胡同。
何同川怕自己耽误了她,从前他是个盲眼人,注定是她的拖累;如今他眼睛好了,却背负了一个残破不堪的家庭,他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去给三娥任何承诺,更没有权利请求他为自己等待。
听见门响,何同川心里一怔,以为是三娥突然回来了,抬头一看却是林巧珍。他收回厌弃的目光,重新将心思放到手上的发卡上。
林巧珍见他不说不动,两手在裤子上搓了搓,有些尴尬,“杏子睡了……同川,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吧……”
“不用了,你回屋吧,你留下来不就是为了陪杏子的么——”
林巧珍讪讪地朝他走了几步,站在他的身侧,“同川,现在家里也没有别人,我知道你不原谅我是因为娘和三娥不喜欢我,可我毕竟是你的媳妇,咱俩以前那么好,你每天晚上都会……”
何同川转过头,一道冷冷的目光投过来,像一柄利剑似的斩断了林巧珍后面的话,“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若是我想旧事重提,你可能一秒钟都不能再在何家停留……去陪孩子吧,我只是无法改变你是她娘这个事实。”
见林巧珍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何同川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正屋,他无法忍受再和这个女人单独相处,那些曾经关起门来林巧珍对他作为一个盲人的奚落和挖苦他再也不愿回忆。
“同川——”林巧珍发足力气一头撞进何同川的怀里,不由分说就踮起脚来亲吻他的脸和嘴唇,“同川,你听我说,我知道错了,离开你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想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日子,想起你对我的好……同川,那时你出事了,我只是太害怕了,真的,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你原谅我……”
何同川厌烦地后仰着身体躲避她的猛烈纠缠,他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开自己的近身,稍一用力,林巧珍就被推倒在地上。
房门咚地一响,何同川大踏步地走出厅屋,之后出了院子。
他心里烦乱,手里握着那个雕刻了一半的发卡,漫无目的地沿着山坡暴走,待到累得气喘吁吁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站到了秘密桃树旁边的那块岩石边。
就是在这儿,三娥谎称自己遇到了蛇,主动扑进他的怀里。何同川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的感觉,他的世界里漆黑一片,仿佛能够发光发热的就只有怀里的那个弱小身躯,他想保护她,殊不知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温暖自己。
何同川闭上双眼,如果用这一双眼睛可以换来与三娥的一世平淡相处,他不介意重新做回一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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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三娥却做出了那个最终的决定,过两天便是立夏了,也是她来到满井村整整一年的日子,是时候该改变一下了!
第37章 初到宽城
第二天,三娥趁着大家都去上工返回了何家一趟,她昨晚走得匆忙,忘记了带走何同川送给她的牙刷牙膏。牙具被她放在自己小屋的窗台上,若是开着窗,不需要进屋就可以拿到。
小杏子一个人在屋里躺着,没见林巧珍。三娥轻轻开门进去,探了探杏子的额头,孩子仍在发烧。她从抽屉的铁罐里取了一点自己晾晒的金银花和陈皮,用滚水烫开,又拿出两只碗左右倒着晾到温热不凉。
“杏子,起来喝点水。”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娘’,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就将半碗水一饮而尽,看来是渴极了。三娥又晾了一碗搁在矮桌上,真不知这林巧珍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自己是跑哪儿去了。
她拿起自己的牙具,不经意瞥见牙刷上一片泥渍,像是被人狠狠在脏地方刷过了似的,连刷毛都飞了起来。三娥将牙刷丢进垃圾桶里,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个林巧珍干的,还有桌上那面碎裂的镜子,九成九也是她的杰作。
三娥冷嗤了一声,这么表里不一难道就不怕重度精分吗?真是小孩子的把戏,幼稚之极。
何母从菜园里回来,手里掐着新摘的青菜,“三娥,这几天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