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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46
    帝雷霆高压的态度,面上没敢多说什么,可是内心里,哪个不是在叹惋的。

    甚至太子还嘱托太监,于无人处来叮嘱楚歌,定要好好侍奉在病中的君主,偏偏找的太监又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于是没过的多久,满朝上下,便晓得了太子孝心,殷殷可鉴。

    金马玉堂之上,市井巷陌之间,有饮水处,哪个不晓得,太子是顶顶的温柔敦厚,宽和仁慈,可偏偏皇帝像着了魔,不但不闻不问,仿佛还有厌弃的架势。

    归根究底,都是偏疼小儿子惹出来的祸事。

    楚王呐楚王,那个骄纵肆意,胸无点墨的绣花枕头,当真是凭着一张与昔年元后相同的脸,把皇帝哄得都迷了心窍。

    .

    传言愈演愈烈,太子在民间声望,亦然水涨船高。

    皇帝知晓了面上全是森冷意味,勃然大怒,直直赏了乱嚼舌根者一顿杖刑,皮开肉绽,鲜血模糊,当场就生生打的几个没了气。

    在场旁观者无不噤若寒蝉,满面惊恐,一传十十传百,于是皇帝周遭,彻底没了人,敢嚼那舌头。

    与之同时要替昔年岳家一案平反的折子雪片般飞,大臣们眼见皇帝是真的束之高阁,置之不理,终于拿出杀手锏,有那些个激进的,三两相约,于承天门外跪倒死谏。

    那当真便是触了皇帝逆鳞。

    若果说先前还是小打小闹,如今那些个大臣于承天门外跪谏,终于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楚歌都没有办法形容皇帝当时表情,他从没有见过皇帝脸色吓人成那个样子,几乎是气的说不出来话。

    皇帝令人传话,让大臣们通通都滚回去,既往不咎,但没哪个是愿意走的。中午正是毒辣的日头,那些鬓发斑白的大臣们却依旧一个个挺直了脊梁。

    不顾众人劝说,皇帝到了承天门外,见着那一地乌泱泱的乌纱帽,胸臆中燃烧的怒火彻底没法压制。

    “是朕错了?“皇帝冷笑,目中有森寒压迫意味,直直嘱咐两旁侍卫,“打,给朕狠狠地打,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老骨头。“

    这才什么时候,这群臣子竟然敢来这么逼迫他?

    皇帝眼神暗沉,晦重到无人敢承受:“朕……还没有死呐。“

    板子叠连的赏了下去,却依旧没有人后退的,那些老骨头,硬茬子,无不沉默的受了。

    皇帝站在高处的阴影里,暴躁而又愤怒的扫过了玉阶下的一张张脸,那些十分熟悉的面孔,此刻变得抽搐而扭曲,但却没有一点退缩惧怕的意思。

    承天门化作双方角力的场所,皇帝纵然握有生杀大权,可一时间,却无可奈何。

    自皇帝选择杖刑大臣的开始,天平就悄无声息的倒向了另一边去。

    若果早上十年,乃至五年,皇帝定会称赞一句,好心计,好手段,而在他迟迟垂暮的眼下……

    内心皆是一片森寒破人的阴冷。

    还有缓慢升起的,隐晦且复杂的杀机。

    .

    最终,承天门外这场无声的反抗以人命结束。

    皇帝那一顿板子,当场便打的众人奄奄一息,被抬回去后,当天夜里便有人高烧不退,第二天直直丢了性命。

    此事之后,百官哗然。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此刻的君主,教人又想起来数年前的那桩冤案,今日惨死的是上谏言官,焉知日后送命的……不会是他人?

    群情激奋,终至君臣对峙。

    太子欲要相劝,皇帝漠然忽视。容华清贵的储君当真在殿外等候了一日,从始至终皇帝也没有宣他进去。

    这当真是病的脑子都糊涂了。

    皇帝在病中,脾气越发古怪,宫中之人无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一点小事,便要大祸临头。

    楚歌成了连轴的陀螺,几乎日日都要守在皇帝身旁,离不开半日。他只要稍微离开,皇帝醒来时见不着他,那些宫人们便要遭殃。

    这时候,也只有楚歌上前求情,才能让皇帝心意,变上那么分毫。

    眼见着周围宫人哀求的神色,于是楚歌越发不敢离开皇帝病榻了。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醒来后的脾气又越来越暴躁,大概所有曾经的明君,到了晚年都会有不可避免的昏聩,眼下这垂垂暮年的君王,更是如此。

    他时常念叨着姬楚年幼时的小事,又时常恍惚,将楚歌认做早已逝去的元后,又偶尔勃然大怒,把宫人当做太子,喋喋怒骂一通。

    那态度已无半分父子间的慈爱,更像是狮群中年迈的雄狮虎视眈眈的警惕自己的挑战者。楚歌知晓帝王与太子间天然的对立,却没想到会演变到这么糟糕。

    皇帝一度取出半块虎符,令他调兵入京。

    楚歌一时惊愕,几乎不敢作想,皇帝此举何意。

    皇帝面容枯槁,目中泛着血丝,隐隐有疯狂意味:“拿着,这么胆小,如何做朕的儿子。“

    楚歌手指轻颤,望着铜铸虎符,依旧伸不出手。皇帝此刻精神极好,却像足了是回光返照,他喃喃道:“父皇,我不敢……“

    皇帝紧紧看着他,逼问道:“有什么不敢?你是怕自己担不上,还是怕你的哥哥?“

    楚歌嘴唇颤抖,被皇帝刀锋般锐利的目光逼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看着他,忽然短促的笑了声,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失望:“你告诉朕,你想要上沙场,如今却连一块虎符都不敢接……教朕如何相信你。“

    上沙场何曾需要虎符,那是将军元帅才需要的信物,本朝以来,又何曾交付到皇子手中。

    但皇帝已然追问,楚歌如何能够说不,他只得接过铜质虎符,小小信物,捏在掌心,重于千钧。

    皇帝如同放下重担,神色间有些疲倦,已是闭上了眼帘。

    楚歌方要开口,便听他道:“去,御书房书案的暗格下,把那道圣旨拿出来。“

    这段时间皇帝的旨意都是让楚歌草拟的,他不记得在御书房书案暗格里,自己有拟过什么圣旨。

    他心里有一种隐约的不安,但皇帝却催促着,让他赶紧取来。

    楚歌终究起身,迈出寝殿。

    两侧禁卫森严,兵甲雪亮,无不让人心悸。

    一路上他做过很多猜测,生怕皇帝是怒火中烧要废掉太子,令他拿虎符调兵亲自掌军,等到在暗格下摸出那道明黄的圣旨,展开看了后,才终于安了心。

    这上面的墨迹是他无比熟悉的,皇帝的字迹,尚且遒劲有力,是在军中封了他一官职,令他前往帝京之外,扎地驻军。

    是老长一段日子前,楚歌入宫时的请求,原来皇帝早已拟好了旨意,一直都放在书案之下。

    另外还有一张雪白宣纸,夹在其中,却是皇帝洋洋洒洒叮嘱,衣食住行,无微不至,拳拳父爱,跃然于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