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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出烟,用专门找匠人手工制作的纯银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定了定神,便光着膀子,走到窗边。

    刷拉一下往两边拽开窗帘,他隔着透亮的玻璃,看着外头有点凄冷的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最高只有9度,晒不着太阳的室内,若是停了暖气,又不开空调,更是阴冷到让人骂街。好在俞阳是个懂得享受知冷知热的人,暖风,他是绝对不停的,他不稀罕那点儿电钱,比起这套院子,电钱,比九牛一毛,还九牛一毛。

    他家境相当不错,自己智商又足够高,在国外念完了研究生,回来时,他那个炒房地产的爹,给了他这套布局紧凑的小四合院。

    本意是让他以此为本金,也走上炒房这条路,但俞阳不知道哪儿来的灵机一动,居然放弃了搜刮民脂民膏发家致富的大好前途,用这套院子的堂屋和东厢房,开了名为“frish”的咖啡吧,他自己,则住在西厢房。

    拉开窗帘时,他面对的不是高层建筑的落地窗,不是玻璃上擦不净的雨雪残迹,不是繁忙的都市,不是云雾缭绕的尘霾。他看见的,是小院儿里粗壮高大的那棵老金银花树,还有树下的石桌石凳,和泛着一层初春白霜的暗灰色瓦缸。

    等到晚春,金银花就会开了,黄的白的落一地,等到盛夏,瓦缸里也会盛开出大朵的睡莲,粉`嫩的色泽,好像女人腮边的脂粉。

    只可惜,还是要等,现在,外头仍旧是冰凉的天儿。

    指尖的香烟很快便燃尽了,俞阳将之熄灭在刚才那个都有点忘了名字的床伴三下五除二喝干净的咖啡杯里,叹了口气,重新朝着卧室走去。

    再度躺在床上时,他脑子里想的,起初是昨夜的种种,但那些纵欲的片段并没有让他很舒服或是意犹未尽,轻蔑地一咋舌,他从记忆里翻找着能让他精神层面愉悦一点的因素。

    最终出现的,救了他的身影,是一个几天前才意外认识的,瘦小的男人,男人生着看似还有点稚气然而却透着戾气的脸,单眼皮的眼睛睫毛疏朗,紧绷绷的脸颊,线条倔强冷漠,笑起来却完全是另一幅模样的嘴唇,满嘴的老城区土著口音,被告知“我其实知道自己开车溅了你一身水”之后那句忍也忍不住的,不是八辈儿老北京领悟不透也学不到位的“我`操!”,简简单单两个字,一个词,半句糙话,还有随之表现出来的那吓不住谁的凝眉瞪眼得表情,不知怎的,真是不知怎的,就能抓挠到俞阳最酥麻的那个骨头缝儿。

    “你丫当时怎么不停车啊?!你怕我揍你怎么着?!你瞅瞅我这身量儿能揍得了你啊?!你特么哪怕把窗户摇下来喊声不好意思也成啊!”

    跳着脚骂他的小瘦子,骂着骂着,突然停了。

    紧跟着,就是听不大清楚的叨逼叨,再跟着,居然是一声笑。

    纪轩笑了起来,好像被自己的“气势”迷住了的猫。

    “操,算了,反正你也说了给我免费哈。”挑起一边眉梢,倔强的家伙追问了一句。

    “免,只要你去,不管消费多少,我给你免三回,行吧?”这是他当时的回答。

    “说话不算话,生儿子没鸡`巴。”面不改色心不跳来了句狠的,纪轩抬手指着他。

    “那就当闺女养呗。”俞阳反应够快,回了那么一句之后,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和再也绷不住的纪轩一块儿乐出了声。

    纪轩绷不住,从来都对好笑的事物没有抑制力,面对着这样的纪轩,俞阳也绷不住,因为纪轩对他来说,是最新出现的,最好笑的事物。

    没有之一。

    抬起手,挡住脸,他一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笑了好一阵子。

    而那天,心情出乎意料地轻松愉快的他,就在天再度黑下来之后,见到了那个能让他单凭回忆就轻松愉快一整天的对象。

    不到九点,“frish”作为酒吧的那一面,逐渐展现出最为迷人的风情。各色人等沉浸在酒精和音乐的麻醉里,寻找着泡在杯底的自我。俞阳跟几个熟客打过招呼,跟新来没几天的调酒师交代了几句迎来送往的注意事项,听见门口那个颇有几分复古气息的铃铛清脆的鸣响而抬起头来时,正迎上了走进门来的男人好奇而兴奋的目光。

    男人身材瘦小,但是精神头十足,穿着不算多入时但也绝不落伍,视线在店里扫了一圈儿之后,看见了吧台后头的俞阳,便好像发现了一大根金条似的几步杀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个空着的吧台凳上,冲着他直接开了口。

    “杰克丹尼!不加冰!”

    俞阳眉头一皱。

    嘴角却在上扬。

    鬼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略作思索,拦住了旁边的bar tender伸手去拿酒的动作,微微低垂着视线看着纪轩,他试探性地问:“累一天了吧,要不要先喝杯espresso提提神?豆子是牙买加的marley蓝山,加糖加奶都可以。”

    纪轩还算给面子地听他啰嗦完了,丢给他的回答,率性到好像往他最装逼的那根神经上扔了一颗手雷。

    “啊?咖啡啊?那玩意儿苦了吧唧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有啥好喝的。没有比酒更提神解乏的东西了,麻利儿的哥哥,杰克丹尼不加冰~~!”

    一席话落,惹得调酒小哥愣愣地看看这位贵客,又看看被拒绝后还在莫名微笑的老板。而这位老板,则在微笑与沉默过后,侧脸点点头,伸手就从后头的酒架子上抄过来一瓶未开瓶的蜂蜜杰克丹尼,整瓶戳在了对方面前。

    “来吧,喝多少算多少,剩下多少你带走多少,要是一整瓶儿都吹干净,困了你睡我这儿,吐了,我给你扫。”

    酒吧这种东西,若是环境好到一定程度,酒也好到一定程度,是很容易醉人的。

    frish吧里,客人喝到断片儿的情况,发生过不是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但之所以没有斗殴,没有裸奔,也没有警察找上门来,主要还得说俞阳的经营手段足够到位。

    他会让每一个服务生和bar tender留意有没有客人喝得太多,若是有,则及时旁敲侧击一下,别喝太醉,安全第一。若是客人有意买醉,开车来的,他会盯着叫代驾,没开车的,他会盯着叫出租,醉到亲爹都不认识,或者抱着他叫爹的,他会想方设法问出地址,然后帮忙叫专车。

    是的,专车。

    而不管专车费是多少,他都不会要,全当这事儿不曾发生过,他不差这点儿钱,反正被他善待过的人,以后会再来,会点更贵的酒,会给更多的小费。放长线,钓大鱼,他是高手。

    而这个高手,通常就那么站在酒吧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用那戴着铂金戒指的修长指头端着一杯放了大号冰球的whiskey,极缓慢,极缓慢地啜饮着,等着,观察着,抱着摸不清是在玩乐还是在认真工作的心态,看着每一位店客的酒后众生相。

    他不否认这其中也有狩猎的成分存在,至少这些年来,最后留宿在他这儿,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