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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侍奉了茶进来,请窦师良坐在圈椅对面临窗的交椅上,他接过茶杯饮了一口再抬头,陆敏已经叫一群宫婢相拥着走了。

    他放下茶杯道:“六月十八那日,你专程至靖善坊,要我前往陆府替你提亲,因为你想娶陆敏。

    当时,陆将军断然一口回绝,言自家姑娘就是嫁给任何人,也不会嫁给你,这你是知道的。”

    赵穆剑眉轻敛,唇斜勾一抹笑意:“我知道!”

    窦师良又道:“我还听陆将军说过,你当初在兴善寺时,曾发重誓,言自己此生绝不会娶陆敏。男人既起了誓言,就该要遵守。”

    赵穆脸色继续往下沉着,眸中已然燃起怒火,却也淡淡说道:“我知道!”

    窦师良再逼一句:“毁坏誓言,趁人之危,不是君子行径。”

    日已正午,半圆形的高腰方几上木芙蓉开的正艳,相对而坐,赵穆脸色越来越沉,紧抿的唇铁青,一言不发。

    “当初在兴善寺,若没有陆将军出手相救,你早已死在寺中。此时陆府有难,你为避闲故不救也就罢了,反而将陆敏软禁于东宫之中,长圭,你是储君,将来要做皇帝的人,舅舅劝你一句,放了陆敏,做不得君子,至少不要做小人。”

    赵穆终于说话了:“舅舅这话说的,软禁二字,从何而来?”

    窦师良若有胡子,此时早气的吹起来了,但转念一想,确实没有人说过陆敏被软禁,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

    他方才亲口得了陆敏承诺要嫁给自己,此刻俨然已是丈夫的可吻:“陆敏不与你入宫,也不吃东宫的饭,放她出来,我要带她回陆府。”

    赵穆低眉又是一笑:“舅舅,我问句多余的话,您今年高寿?”

    窦师良十八岁状元及第,同年入御史台,二十岁做御史中丞,虽已做了六年的官,实际上也不过二十四岁。他叫赵穆一言问到愣住,自己掐指算了算道:“二十四!”

    赵穆起身,黑色衣衽衬着白肤,俯视着临窗而坐的窦师良,一笑:“您也该给我们这些外甥们娶房舅母回来了!没有什么软禁,陆姑娘自愿入东宫作客,等她想走的时候,我自然会送她走。

    您年纪太大了,总是一个人住,难免胡思乱想神思恍惚,抽空讨房舅母回来,本宫会亲临靖善坊,为您主持婚礼的。”

    言罢,他甩袖便走。

    窦师良独自坐了许久,抬了抬胳膊才发现自己整个后背都已叫汗湿透。

    他整个人塌进交椅之中,手指揉上眉心,闭上眼睛猛掐人中,钻心一股痛意,显然方才并不是梦或者失心疯了,陆敏确实说过:我愿以身相许。

    摊开手,两枚香瓜耳坠儿在手中微颤着。

    陆敏那小姑娘,大约是整个京城之中,除了陆轻歌以外,所有人最愿意议论,也最感兴趣的小姑娘。身为宠后的侄女,陆轻歌恨不能将她捧上云端,每每皇宫有宴餮,她所出的风头,比公主们还多。

    陆轻歌将她当作诱饵,引几位皇子来逐,若不为三年前陆高峰当机立断将陆敏深藏在靖善坊的家里,不肯再叫她见人,也许几位皇子早就为她而打起来了。

    因为陆轻歌的刻意相捧,那不过十四岁的小姑娘,在几位皇子的眼中,是一种期待,也是荣耀的象征,无论赵稷还是赵秩,抑或赵穆都想娶到她,对她与皇位同样势在必得。

    ☆、乱神之药

    这恰是陆轻歌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 没人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非得要把陆敏推上风口浪尖,等陆高峰省悟过来的时候, 陆敏已经骑虎难下。

    *

    彩琴带了至少八个小宫婢,全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同样月白色的衫子,没有那一个格外出挑,木登登的站在下首,垂眸盯着地上。

    彩琴自己也押不准自家太子是个什么心思,隔壁皇后娘娘家的侄女, 他这是准备就这么无名无份的拘入东宫了。

    她上前敛礼道:“陆姑娘,太子殿下吩咐过,叫您挑几个婢子,往后她们便跟着伺候您的起居,你看上那一个, 只管告诉奴婢就是。”

    陆敏没什么心思挑丫头,见彩琴手按上一个面皮略黑,眼儿圆圆的小丫头的肩膀,遂点头道:“就她吧,叫她跟着我就好!”

    赵穆的寝殿, 陆敏昨夜还曾住过,当时她并没有留心布局,直到彩琴一路带她进去,她才发觉这屋子的陈设布置, 果真与赵穆在竹溪所住的屋子一致无二。

    床在西侧,靠北是置清供的位置,插着几株菖蒲。东侧临窗的位置有一罗汉床,案头几本书,床头有一小门,入内,便是她的卧室。

    在竹溪的时候,赵穆与她的屋子,便是这样的布局。

    陆敏在彩琴与春豆的注视下,轻撩裙帘坐在了赵穆的床沿上,以手扇着脸道:“这屋子可真热!”

    郭旭一直跟在后面,听了这话一溜烟儿跑去找冰了。

    彩琴连忙从罗汉床侧的书架上取下柄扇子来替陆敏摇扇着,柔声道:“咱们太子殿下中午不在寝殿歇午觉,所以奴婢们白日里未曾备过冰,郭公公立刻会送冰来的,还请陆姑娘稍微忍一忍。”

    陆敏笑道:“不碍事的。”

    她一只手在床上摩梭着,摩到床头里侧一排抽屉上时,漫不经心开了半扇,将手悄悄儿伸了进去探得一探,随即又抽了出来。

    里面只有一柄匕首,到了晚上,他会把匕首拿出来,放在枕头下面,上辈子他就是这个习惯,显然这辈子也没有改。

    身为储君的寝殿,陈设与竹溪那种小村落当然有天壤之别,但赵穆古板守旧的习惯却没有改变过。他搁扇子的位置,搁匕首的位置,以及存放一些稀奇古怪玩艺儿的位置,她都能找得到。

    既是这样,想从东宫脱身就容易了。

    彩琴换了春豆儿打扇子,进里间片刻,捧了一套衣裙出来,跪在床前说道:“陆姑娘,这是昨儿夜里荣国府咱们舅夫人差人送来的,太子殿下说您下午要穿,奴婢先伏侍您换上试一试,若有不合身的地方,奴婢即刻替您修一修,您看可好?”

    陆敏方才听赵穆要她换衣服,本以为会是什么大红大绿的新衣,接过来一看,不过一件月色的直领锦衣,颜色很素,样子也中规中矩。

    她将衣服丢入漆盘中,揉着鬓角道:“我有些晕,要在这床上好好躺一躺,衣服就不必试了,瞧样子就很合身,你们若无事,就退下吧。”

    彩琴很想提醒陆敏这是太子的床,她的床在里面一进,但转念一想,里进那张床空置了三年,想必在东宫建衙之初,那张床就是为她留的,既然这样,她睡在里面还是外面又有何区别。

    她一笑道:“那奴婢们就在外面候着,随时听您的吩咐,如何?”

    陆敏已经脱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