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这一手潜行的好功夫简直是没得说的,以至于他翻进院子里的时候,无忧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
初夏的夜晚还没带上往后的那种闷热之感,盈盈月光之下,“少女”莹白得骨肉停匀的身体,宋观翻上墙头时,瞧见的就是无忧这样的一个背影,“她”正拿着木勺舀水浇在自己的肩头,黑漆漆的头发沾染了水湿漉漉的披在“少女”的背后,盘曲缠绕地裹着了那一具雪白的身躯。
原来只黑与白两种颜色,也能鲜艳成这副样子,宋观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翻上墙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少女饱满的躯体像惊雷一般在眼前乍现,他惊得“啊”了一声。
然后回应他这一声“啊”的,是迎面飞来的一个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到了极点的厚实木桶子,倘若不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够快偏头躲了过去,那么,估摸着这会儿被砸得脑浆四溢直接躺地上嗝屁了的,就是他了。
无忧在丢出木桶的间隙,已是一把卷了搁置在一旁的一堆衣服里头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白皙修长的腿依然露在外面,只是这虽不是完全裹严实了,但好歹该遮的地方全都遮住了:“什么人在那里!”她抬头看向墙头的方向,凛声问出这句话,声音冷得几乎同冰渣一般,饱含无尽杀机。
宋观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无忧,这种冰冷尖锐到了极致的杀气,简直要凝成实质将人生生割裂,他一时僵直地坐在了墙头之上,而这个时候无忧也发现了来的人是宋观,“她”一时怔住,也维持不了片刻前充满杀意的样子,就这么呆呆地将宋观看着。
两人一个傻坐在墙头,一个傻站墙头之下。
天上圆月一轮,月光清明得仿佛是流水,就这么倾泻而下。无忧赤足站在泥土的地上,手足无措地将宋观看着。也是这一段距离,隔得不算远,也没得近。但恰恰好的,足够宋观看清了无忧于匆忙间,未能将衣服拉扯好以至于露出的肩头上的红色胎记。
是殷红的颜色,像彩笔涂绘,也像刚涌出的鲜血,就这么勾勒出一只蝴蝶形状,仿佛将要振翅而飞,却依旧停息在那雪白莹润的肩头。
“乔望舒?!”
宋观完全不能置信,而无忧脸上的血色,随着这一声名字的喊出,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第101章 第八弹 主角受不在服务区
绿树浓荫,夏日时长,小侍女候在门口,外头有顾长老通报。
近来小侍女一直表情也是有些愁苦,约莫是随了这几日教主的心情。前些时候,教主在她一个分神没有注意的空儿就闷声不响跑了,之前半点山水未显,她魂飞魄散地以为教主任性地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吓得她脸都青了,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什么应对措施来,教主就自个儿转了回来,也不知到底遇着了什么,自打出去一趟之后回来,便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此一刻顾长老来了,小侍女忙打起精神,只手拨开了珠帘,等着顾长老进去。倒是顾长老进去之前,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秋水眼瞳看过来,却是问的她:“教主近来,可还好?”
小侍女忙伏了伏身,回道:“教主身上的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近日来心绪并不佳,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顾长老“唔”了一声,得了这一句提醒,便进门去了。
她进了门,见着了宋观,也没有拐外抹角,就这么直白地:“教主,属下这次过来,其实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宋观在顾长老进门的时候是正在看书,闻言也没动,他应该是心思不在书上的,但就保持着看书的姿态,不咸不淡地一句:“说吧。”末了,补了一句,“正巧我也刚好找你有事情要说。”
别看宋观一直被裘长老各种虐得抱头鼠窜,一副教主尊严全无的样子,但那都是早些年的事情了,近些年裘长老要打他罚他,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得太过分。
宋观这么些年还是当教主当得不算差的,特别是气势上,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那模样真的还是挺唬人。
顾长老见着宋观这么个表情,心里头“咯噔”了一声,想着肯定教主是知道了无忧身上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情,教主了解到什么程度,又是为了哪一件生气,她却是不知道的。
然而不管教主到底是心里怎么想的,她此回来了,可就必须得把这事情说明白了,所以抬头觑了一眼教主的脸色,顾长老琢磨了一会儿之后,依旧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说道:“是关于无忧的。”
心里过了这么多弯儿,顾长老开口的声音,依然是平日里非常平静镇定的样子:“属下听闻,教主你同无忧两个人前些日子见过一次,可是自从那次见过之后,你们两个状态便都不太对劲。属下也觉得属下这的确是多事了,可还是想来问问,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之前一直都是一副低头看书模样的宋观终于是抬头看了顾长老一眼,“顾长老你多事不多事我可不知道。”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后面半个问题,只是合了手上的书,神情平静地朝对方扔出一个“信息炸弹”,“无忧其实就是乔望舒是吗,你为什么不说?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顾长老:“……”
宋观继续淡淡道:“我就是奇怪,既然无忧是乔望舒,那他也是个男孩子,顾长老为什么就将无忧这么多年一直装成了姑娘的模样?”
顾长老:“…………………………”
这一场谈话刚一开始,顾长老就被出乎意料地炸了一脸,她简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跟前的小教主。
“这事说起来,”顾长老一脸尴尬,“很复杂……”这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她也不愿意说,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无忧最近情绪一直很低落呢。”
宋观说:“是吗?”
顾长老道:“教主是担心无忧是乔家的人所以会对圣教不利吗?”
宋观没说话。
顾长老道:“恕属下多言,但倘若只是这个缘故的话,教主大可不必顾虑。十年前教主救下无忧之后,这世上就只有无忧没有乔望舒了。便是这些年属下将无忧打扮成姑娘的模样,他也是为了教主才委曲求去地忍下了的。属下作为旁观者,看了那么多年,教主在无忧心里的位置,恐怕比旁人都要重要得多的多,甚至无忧将教主看得比他自己都要珍重。属下对此绝无半点夸大——哪怕教主是即刻叫无忧去死呢,他也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就自己动手的。”
屋内的卧香盒里焚着沉水香,那是一种极为清冽冰冷的味道,顾长老放轻了声音:“教主你还记得三年前无忧伤得特别重的那次吗?这事无忧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可是属下是知道的。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