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的正瞧见迎面行来的婉妃,婉妃出行一贯二十几名宫女太监随行,若不是宫规有定数,恐怕也不会仅止于此,简直比当年还未病逝的先皇后还要有派头。不过当年先皇后身份尊贵,且膝下一子一女,儿子还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太子,加之本人手段也不错,虽没能得到帝王夫君的宠爱,却也备受尊敬,该给的面子都会给。
可以说先皇后病逝前,婉妃日子也不能跟这几年一样肆意潇洒。
多年的养尊处优,婉妃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却已然体态婀娜面容精致,一张红唇更是丰润,只是因她性格强势自我,一对柳眉眉梢上扬,唇角下压,整个人太过凌人。
御花园如此广阔,且这里还接近前朝宫殿,若说是偶遇,纳兰明川如何能信?如今,只能垂眸躬身行礼,唤了声“婉妃娘娘”,身后的福贵更是早已跪地额头贴地以示恭敬。
婉妃见状,唇角一压,收敛了本来的淡笑,眼神锐利,收在腹部的双手右手指尖微扬,微微斜睨:“哟,这不是连陛下都称赞不已的七皇子殿下么?怎么现如今,跟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似的?”
纳兰明川抿唇不语,垂眸恭顺的维持着行礼的姿态。
婉妃一贯是看不上这么个怯懦寡言的皇子的,后宫如此大,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皇子,想要弄死简直太简单了,只是因着自己儿子不知何故很是讨厌七皇子,婉妃也有心将七皇子当做自己儿子的磨刀石,反正年纪还小,正好让自己儿子玩玩儿。只是今日突然蝼蚁一般的存在居然压了自己宝贝儿子一头,婉妃准备略施小惩,让这只蝼蚁明白明白自己的定位,乖乖俯首做自己儿子的踏脚石!
婉妃不耐烦多在做纠缠,指尖一扬,身侧的大宫女就上前一步,打翻托盘上的一串东珠珠串。珠串有一百零八颗,颗颗东珠圆润莹白,约莫拇指大小,品质上乘。
珠串之前就断裂了,如今一落地,颗颗蹦跳散落在路面,有些还跳滚到了路旁的花丛草地之中。
婉妃面容不屑语气冷淡,却说着另一番话语:“哟,七皇子好大脾气,不过说说而已,也值当如此生气?这串东珠可是陛下才赐给本宫的,如今还未曾舍得用过,就被你扯断了,这上面可是一百零八颗东珠,如此,七皇子且跪在此处将东珠都找齐罢,缺少一颗,七皇子就跪在此处直到找齐罢。如此,且莫要说本宫欺负人了?毕竟珠串也就是在此处断裂的,要用心找,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嘛。”
如此,若是找遍了也找不齐,跪得久了,倒是他找得不用心了!
☆、第21章 君臣相宜(四)
纳兰明川恭顺应诺,接过那名大宫女手上的托盘,抿唇跪地,垂眸开始一粒粒拾起地上的东珠。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里绝对不会真的有一百零八颗,自己注定要在此地跪到婉妃满意为止。或许更可悲的是,还有可能被婉妃遗忘在这里.....
自从母妃去世,失去庇护的纳兰明川当初不知遭遇过多少这样的折腾,刚开始还会委屈,还会哭泣,还会解释,可是渐渐的,他就明白了,这些人,包括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只是不会有人站出来帮他这么一个无权无势无宠爱的落魄皇子。
在这个皇宫里,除了已逝的母妃,没有谁会真心实意的对他伸出手。
果然,在寻找到一百零七颗的时候,无论怎么找都寻不到那最后一颗,福贵还在一寸寸的匍匐在地巴不得将草皮都翻几遍,纳兰明川却停在了原地,在一边婉妃留下监守的宫女冷视下,垂眸淡然的跪在原地。
好在这片地面因着时常有外臣途径,并没有建成鹅卵石镶嵌的那种据太医说对人体足底穴脉有益的石子路,不然跪上几个时辰,膝盖骨也有报废的可能。
这倒不是婉妃难得善心大发,而是......
一个皇子被后宫妃嫔惩罚,却被外臣看见了,在现如今孝道依然占据德行之首的时代,没有人会第一时间就去揣测是妃嫔心怀恶意,况且这个惩罚与被惩罚的双方,一个是无权无势无宠的废物皇子,一个,却是陛下宠爱十几年母族势力极大的婉妃娘娘,加之有专门守在一旁的宫女及时“难为却不得不”稍微解释几句“前因后果”,如此这般,这个皇子,也算是彻底废了。
没有母族,没有皇宠,如今在朝臣中也没有了名声,如此皇子,还有谁会留意?
纳兰明川虽然并没有坐上那把椅子的想法,但是如此被人评头论足,还要将逝去的母妃也牵扯出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垂落宽袖遮掩下,他一双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心中想着如何避开外臣。当听见渐近的交谈声传来,多年不曾出现的绝望再次笼罩心头,母妃,孩儿无能!这就是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极致悲哀吗?!婉妃!
“君大人,前面是...是七皇子殿下被罚,不若杂家为君大人另选一条道儿?”一身暗青太监服饰的刘能听得身边小太监回话,有些迟疑的躬身一甩拂尘,脚步停在原地建议道。
刘能是老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了,今日亲自送与老皇帝议事完毕的君不言离宫,却是有些个私事儿想要开口请君不言帮忙。没料到刚巧碰见这事儿,真真儿是尴尬。
婉妃这个人物,刘能是最清楚的,如今那被询问的宫女说是七皇子弄丢了婉妃的东珠,其实一听就知道,这是婉妃又在折腾人了!
可惜老皇帝就喜欢婉妃这个调调儿,刘能再得老皇帝信赖,也终究还是一条狗,主子让咬谁就咬谁,让对谁摇尾巴就得对谁摇尾巴。
说起来,这么个后宫妃嫔折腾皇子,可真不是什么符合规矩的事儿,可惜如今后宫没有皇后,代掌宫印的四妃之首贤妃又惯来是依着陛下心意走的聪明人儿。另外四皇子之母兰妃体态风流气质娇弱,一贯是多愁善感脱俗不染尘埃的姿态。至于五皇子母亲良嫔,成日里都是木头人一般的隐形人物,不说也罢。
如此,后宫里,竟是再没有人过问此事。堂堂国君之子,竟是被一介皇家妾室随意揉捏,刘能也只敢心里感慨一下,面上还是顺应着大家的态度,不敢出挑。
君不言摩挲着腰间玉佩的手一顿,随后却依然嘴角噙笑,跨步继续前行,并不理会刘能的劝阻,一边让刘能身边的小太监详细的再说一遍个中缘由。
今日之所以跟老皇帝啰嗦这般久,不正是因着此时?如今调头离开,可不是君不言的所思所想。
初夏的御花园树木扶疏,枝繁叶茂,君不言领先半步,脚步一转,过了一个弯道,就看见跪在路边双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