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往来的。
☆、书神庙
“在下姓程,名江,字亦远,敢问河神大人尊姓大名?”
“我叫赵茜元,无字。”
程江于是笑了:“可是未到及笄之年?”
茜元无奈摇头:“你我本不是人类,为何偏重这些?”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能否问一句,刚刚在庙前,又为何说起反清的言论?”程江收起扇子,神色稍敛,“改朝换代,一朝接一朝,一姓连一姓,历史周而复始。坐江山的人姓什么,是否是汉人,又有什么区别?何必拘泥于这种忠君爱国思想?”
茜元望望他,忽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你也是有官职在身吧?”
程江于是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手中的折扇一挥,气势十足地开口道:“看到本官还不跪下!”
茜元翻了个白眼,背着手转过身,煞有介事地说:“我有功名在身,见官可不拜。”
“哦?”程江语调上扬,戏谑问道:“是哪朝的功名?”
茜元仔细回想,说道:“嘉靖三十二年癸丑科。”
“……”
听及此,程江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来到茜元身旁。
江南风景美如画,水光山色皆秀丽,站在行船上望去,天边的云朵轻而薄,映在水面上如丝帛锦锻般柔美纤细。
“你认识沈路沈钦泽?”程江问。
“是啊,”茜元疑惑地侧头看着他:“你也是为他而来?”
程江叹气:“我是他同僚,他当时在诏狱……只要再撑一段时间就好了。”
“发生了什么?”
程江看上去非常无奈,他说:“当时严党当道……”他再次叹气,几不可闻地喃喃道:“让钦泽上疏,可真正出事后,为他说话的又有谁呢……仅赵孟静一人。”
“你也没有?”
程江摇头。
茜元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没有问程江身为神明,既不会有性命之忧,却为何不救。因为茜元清楚,很多事情,当真正身处其中时,是很难放开的,没有太深的交情是不会为此一搏的。
“你倒是喜欢待在官场上啊。”茜元笑道。
程江说:“官场多有意思,每天勾心斗角地打发打发时间也好。我又不像你们,没有什么作为神明的事务在身,自然整天闲来无事。”
程江打开扇子,扇坠轻摇,他问:“你既中了进士,后来任什么官?”
“派了个小地方的知县,我没去赴任。”
程江笑了起来:“怎么,嫌官小?”
“那倒不是,是嫌没考好。”茜元一想起自己那名次就来气。
“哎哎,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啊。”
茜元撇撇嘴,刚想说什么,程江却忽然合上扇子,兴致勃勃地问:“你要不要来我们杭州玩玩?杭州的糕点可好吃了,你们这儿的绿豆糕一碰就碎,杭州的可是整块的,有的还加了红豆。还有西湖醋鱼,这是名菜,你一定听过。对了,你爱喝茶吗?过不久就是清明了,清明节前采摘的茶叶芽嫩味美,用这制成的明前龙井可是茶中上品。”
“亦远兄对美食可真有研究。”可见其人绝非两袖清风。
但茜元想想自己倒真是偏居一隅多年了,也是时候出去转转,开开眼界了。于是她答应了程江,说过上几日就去会去杭州找他。
临出门,自然要好生准备一番,茜元磨蹭来磨蹭去,一晃几个星期过去了,她还没有一点即将出发的迹象,连百里外的知府大人都写信来催了。
茜元当惯了神明,每天悠闲度日,何曾被催得这么紧过,她于是只好匆匆收拾了行李,坐上马车,给赵熙辞留了一封信,就驾车离开了。
“辞”腾空而起,穿过云雾,往山下去。
盘腿坐在车厢前的横木上,透过面前的栏杆,可以看见四周景色迅速往身后退去。马车下面就是幽幽山谷,原始森林树木林立,藤蔓盘根错节,“辞”这一头扎下去,沿途碰到了不少枝叶,弄的耳边尽是簌簌的声响,而那枝叶上沾着灰尘,此时都纷纷扬起,在细碎的阳光下看去,竟像是冬日细雪,纷繁而凌乱。
茜元只好让马车往上面飞,又一头钻出了密林,眼前顿时就开阔了许多,蓝天白云广袤无垠,世间万物尽收眼底。
连安离清源很近,这么一闹腾差不多就到了清源境内。马车在空中晃了晃便稳住了,茜元站起一看,那不远处半山腰上立着的,不就是沈路的山神庙吗?于是她想着,既然正好路过,干脆进去道个别再走吧。
此时参加会试的士子们大约也离乡到了京城,山神庙顿时冷清了不少,茜元在门口停下,熟门熟路地进到大殿里,顺手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拂去台子上的灰尘。
做完这些事之后,茜元看到台子上供着的水果还蛮新鲜的,想着放坏了可不好,于是她左挑右选,最后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苹果挺甜,汁水丰富,茜元于是欣赏地低头望了手中的苹果一眼。也就是此时,她忽然觉得这殿中有人在看着自己。茜元警惕地抬头,可这殿那么小,放眼望去,哪有什么人。她转了一圈,目光放在了台子上供着的书神像上。
书神像自然是书生模样,还是明朝时的打扮,着圆领襕衫,头戴软巾,一脸气定神闲。但问题是,茜元觉得自己走到哪里,神像的目光就转到哪里,于是形成了一神一神像默默对视的画面。
茜元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手上的苹果也顾不上吃了,就在茜元纠结万分时,神像发话了,那神像问道:“你要出远门?”
茜元被这突然的问句吓到,忙在脑海里搜寻沈路当年的声音,无奈记不清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钦泽吗?”
神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
这反复的等待,歉疚与悲伤,到最后却只是抬头间平常的问候。
“你要去哪?”沈路再次问道。
“杭州。”茜元愉快地想到,再过不久,沈路就能脱离神像下来了。
沈路回答得很慢,仿佛每一次开口都异常耗费神力,但茜元难得有耐心,只是默默等着。
沈路问:“你官至哪里?”
“我报了病逝,没有赴任。”茜元有点惊讶,但现在想来,和沈路一起进京赶考竟是那么久远前的事情了。
“你后来可有再考?”
“也没有。”
大殿里陷入诡异的寂静,过了会儿,沈路开口:“话说你竟然换回了女装,我都没见过呢,刚刚还想着是不是你。”
茜元笑了起来,行了一个女子的常礼。
沈路的声音带着颇为怀念的味道,他说:“真是好久前的事了啊,现在过去多久了?”
“很久,两百多年了吧,明朝已经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