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位若非可靠之人,我实在不敢任用。有能力胜任,又可靠的,我也只想到你了。”
须明征受了哥哥的礼,连忙回礼,“明征愿助不识一臂之力,只是这两个职位……明征认识一诸生,名支益,与我相交甚厚。由支益任粮仓大使,我任军器大使。不识,你看如何?”
不识哥哥道,“既是你了解的人,那我也没什么意见。改日你把他带过来,我们见见,也好日后行事。”
须明征道,“那好,日后如果你这里哪里还缺人手的话,只管跟我讲。我马上差人来。”
不识哥哥点了点头,“如此,多谢明征了。”
须明征道,“那我就先走了,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再过来。”
将近夜里,须明征又遣了五家丁过来,给县衙随意役使。江主簿将调职安排稍作调整,请示哥哥后,便开始实施。
哥哥带着我与奕庆乘坐马车前往西城门,与何县丞送别。
“去岁闯贼扰京,先烈皇无暇选官,我回到了嘉善。后来福王监国,我才有幸被举荐知嘉定县。这才有了你我桃花潭水。如今一年不满,东劳西燕……”不识哥哥语塞不言,只望着夜空出神。
“我自知离开县衙是如鱼离水之举……但也只能这样。前时听闻北兵南下大人与我们商量的按籍抽丁之措也被我这一闹耽搁下来……”何县丞去意已决,取过小厮手中的麒麟臂木匣,“这原是我在大人手下做事情积攒的钱财,我留了一部分,剩下的这一部分就用来充军饷。这也是我能为嘉定为大人尽的绵薄之力了。”
“我代嘉定的百姓对你说声谢谢。”不识哥哥正预备行揖礼,被何县丞双手扶了起来,“大人……是我对不住您了!我这就走了,珍重!”
原本不识哥哥还对何县丞留有一丝希望,所以才决定来送他,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他。世乱如试金石,像江主簿这样忠心的下吏少之又少。
何县丞乘着马车出了城门,不识哥哥收回目光,转而对奕庆和我道,“奕庆,妹妹,你们也走吧。”
“大人!大人请留步。”
城内大道上,诸生朱子素领着数百人匆匆过来了,乌压压跪在了两侧路旁。
朱子素眉头紧皱,如刀目光投到不识哥哥脸上,似要划破哥哥的脸,“大人,子素向来敬佩大人治世能臣,体恤百姓,清廉有名,不想大人也是贪生怕死之辈,竟要弃百姓而去。”
奕庆怿然呵斥朱子素,“大胆!竟敢妄自以恶意揣测大人,语言讽刺顶撞,你可知罪!”
朱子素冷冷一笑,盯着奕庆,振振有词,“子素为了嘉定百姓,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身死大人之手,亦不有悔!只请大人,脚下留步!”
奕庆拳头紧握,大有挥出去的趋势,我暗暗握住奕庆的手,向朱子素解释,“我想你是误会了,哥哥没有要走的意思。哥哥不过是要送我二人走而已。”
朱子素的神色与语气不褪桀骜分毫,“好!就算我们误会大人了。子素愿意承受大人的任何责罚。不过,现如今嘉定也危在旦夕,还望大人尽快决定籍乡兵,为城守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识哥哥从容不迫道,“我也正有此意。就如大家所建议,按籍抽丁。三等而分,上户抽丁若干,并出银若干,以备各兵粮饷;中户抽丁若干;下户抽丁一人。其中,中户若可出银或守城蜡烛,则酌情况减丁。”
听了不识哥哥的抽丁之策,朱子素目中复露出敬佩之色,点了点头道,“既然大人已经决定要籍乡兵,少不得团练来训练。我见国子生须明征训练家丁有素,有团练之能。推选他为乡兵团练。大人觉得怎样?”
不识哥哥注视着道路两旁的百姓,“其他人觉得怎样?”
百姓面面相觑,最终一致道,“听凭大人决断。”
不识哥哥朗声宣告,“好,就由诸生须明征任团练,募壮士,饬甲仗,派遣士大夫城居者,亦各部署四门,每夜巡逻。”
朱子素行礼,“大人高见。”
不识哥哥和颜悦色地望着百姓,一一扶了起来,“行了,夜深了,都回去吧。”
朱子素做了请的手势,“请大人先行。”
他还是不相信哥哥没有要弃百姓而去的意图,硬是要看着不识哥哥回去。
不识哥哥看着我与奕庆微笑着道,“你们走吧。”
我恋恋不舍地唤不识哥哥,“哥哥。”
不识哥哥轻抚了抚我的头发,立即转身朝城内大道走去。茕茕孑立的身影,孤决而无畏。
我亦转身,一步一步踏出城门,泪水涌了出来。
月光的清寒,令我抛却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哥哥送我走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小事,又是临时决定的,怎么百姓那么快就知道了还去堵截,认为是哥哥要弃城而去呢?如果说是凑巧,那也太过牵强了。
我停住脚步,回转过身,望着这座脆弱却又诡谲的城,心中有无数思虑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ω^
第45章 嘉定风雨(下)
难以预料的风云变幻,不能由哥哥一人面对。就算帮不到哥哥,我也要陪着哥哥。
“奕庆哥哥,你直接回山阴吧。我不走了。”
奕庆望了望嘉定城上方的天空,轻按住我的肩头,“我送你回去再走。”
此时的县衙,依然灯火通明,孺子堂内不识哥哥的声音悠悠回荡着,“对待明征送过来的五个家丁和诸生支益,要宽收严试,久任超迁。不能因为是明征手下的人就掉以轻心。”
“是。”江主簿应了声,马上开了门出来了,看到我与奕庆,微欠了身行礼,走远了。
不识哥哥正负手看着江主簿离去,我小跑着冲进哥哥怀中,“哥哥,秦篆不走,秦篆要跟哥哥在一起。”
不识哥哥轻抚我的后背,没有说什么。
我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哥哥,是我累及你的声名。”
不识哥哥轻声道,“没事的,秦篆。一丈之夫何惧流言蜚语。只是很遗憾,你最终还是没有离开。”
我抬眼望着哥哥,泪中含笑,“这样也挺好的,秦篆还能继续跟哥哥一起生活。”
不识哥哥轻轻摩挲着我的脸,“我的傻妹妹。”
第二日须明征与支益一同来到县衙就职,与哥哥见过了,又跟着江主簿进行工作交接。
又过一日,已经是五月十五日了。须明征根据哥哥的指示,前往嘉定各地征募乡兵。
不识哥哥在孺子堂处理公务,我在庭院里练剑,听得衙门外好大一片整齐划一的喧闹声,不像是集市上买卖时的嘈杂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
我急忙收剑入鞘,匆匆赶到衙门外。
门外有数万人聚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