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暖气,她只能裹着被子,军绿色的厚被褥外露出一颗头,像个大粽子。
陆邵东忙完工作回来时, 正好看到床上立着一个粽子,不禁失笑。
“我给你送温暖来了。你要不要?”他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说。
凌茵眨眨眼,问:“什么温暖?”
“你猜。”
“……”
凌茵在被褥里艰难地扭动脖子,弱弱地说:“猜不到。你直接给我吧。我快冻死了。”
陆邵东笑着从军大衣内袋里取出一个热水袋,上面印着一只大白兔。他将热水袋从被子底部送到她怀里, 问:“暖吗?”
凌茵点头如捣蒜,一脸超幸福超满足的模样。
陆邵东:“……”
在床上都没见她这么满足。
对此——陆邵东受到的打击很深。
望着自家女朋友脸上那此生无憾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热水袋。
“我比它暖。”他挑着眉说。
零下十几度的室温让凌茵冷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她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某人在吃醋。
吃热水袋的飞醋。
凌茵:……
天气这么冷,真的要这么无聊吗?
她都快冻成冰棍了。
“你能让我随时抱着吗?”她陪他无聊。
陆邵东想了想, 摇头:“不能随时抱,但是我比它暖。不信我们验证一下。”
“……”她已经验证过很多次了。
“你抱着我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满足。”
“……”那是因为关灯了看不见。
“难道对你来说,我还不如一个热水袋吗?”
语气哀怨,十足的怨夫样。
凌茵把热水袋往怀里贴紧几分, 心想,此时此刻你真的不如一个热水袋。
不过这种想法她是绝不敢流露出来的。
“跟热水袋比起来,当然是你更重要。”她非常好脾气地哄某醋劲大发的无聊大队长。
“那你把它扔了抱我。”
“……这是你千辛万苦帮我弄来的,我不舍得扔。”
“这是我让去镇上办事的同志顺手代购的,一点都不幸苦。”
“……”
凌茵陪玩不下去了,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裹着被子笨拙地向他靠近。
“把手给我。”她对他说。
陆邵东闻言将手从被褥底下探进去,还没探到底便被她握住,又软又滑。
他望着她勾起唇挑了一下眉,想看她意欲何为。
等了几秒,发现她把他的手掌摊开,用手指在他的掌心写字。
他当即凝神感受从掌心传来的一笔一划,在脑中拼凑成一个个汉字。
你。
最。
日——???
她忽然停下来。
“怎么不写了?”他问。
凌茵笑盈盈望着他,趁他不留神,飞快地在他嘴上吧唧一口,然后低头写完最后一个字的剩下的一半。
——你最暖。
写完后含着笑柔柔地问:“满意了吗?”
这一低头的温柔,让陆邵东晃了神,错过了最后一个字,笑容却在他的嘴角荡啊荡,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眉宇间冷硬全无,只余欢喜。
虽然已经订婚,说起来也算老夫老妻,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羞之态,依然让他毫无抵抗力,十年如一日的,一颗心化作一滩水。
陆邵东静静地望着面前低眉垂眼的人,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想起还有正事要说。
“叶沁调回首都了。”他直入主题。
凌茵微惊。
自从上次她接受他的求婚后,她再没有见到过叶沁,也没有提起过。因为她觉得没必要,叶沁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根本没必要找他求证。
她知道他定跟自己一样,不屑于为旁人下三滥的挑拨离间多费口舌。
今天怎么突然又提起了?
额上轻淡的眉宇微微扬了一下,一双清澈眼眸将他一眼望到底,她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一直没有谈论那天发生的事。”
凌茵知道他指的是叶沁找她谈话的事,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她笃定的语气让陆邵东感到很欣慰,他握紧她的手,说:“叶沁是我的大学同学。不过我在大学时与她并没有太多交集,在她来这里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陆邵东想起叶沁刚调来藏区时,哨兵传话说有一个女医生来找他,他误以为是凌茵,欣喜若狂地狂奔去门口。
结果却见到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陆邵东,我来投奔你啦。你今后可得罩着我。”叶沁的军装外套着白大褂,望着他矜持地笑。
他心中失望至极,面无表情地问:“你是组织新派来的军医?”
“我叫叶沁。你不记得我了?你在军校时训练受伤,每次都是我帮你处理的伤口。虽然你话很少,但我……”她欲言又止,顿了一下才说:“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
但他对她没有半点印象,也没察觉到每一次帮他处理伤口的人是同一个。在他的眼里,对方是医生,仅此而已。
“叶沁在边防的这两年,救过不少将士的命。”他对凌茵说。
凌茵回握住他的手,说:“你不用解释。我知道她以前会在部队里,只因为她是随军医生,将士们需要她,跟你的个人意愿没有任何关系。”
“嗯。现在她走了,倒留下一个难题。边疆条件艰苦,现在又遇上大雪封路,组织派来的新医生恐怕没这么快到位。”陆邵东说,面露担忧之色。
“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
凌茵俏皮一笑:“你忘了,我可是拿美国医师执照的。”
·
尽管天气冷得让凌茵不想出门,但一想到陆邵东需要她,心里对寒冷天气的畏惧就少了一些。
临近新年,边防线上的冲突越来越频繁,受伤的将士也一天比一天多。凌茵每日早出晚归,顶着严寒救死扶伤,半个月下来,人瘦了一圈。
好在元旦前一周,雪终于停了,新医生也及时到岗。
新医生看起来年纪不小,三十出头,见到凌茵后先是一呆,接着热情地伸出手:“凌医生,久仰久仰。我在来的路上从接我的同志那里听了你的许多事,深深地敬佩啊!”
凌茵彼时刚帮一位肩部中弹的士兵取出弹壳,正在包扎伤口,她朝来人微微笑了笑,礼貌地回道:“应该的。”没有握他伸过来的手。
新医生有些尴尬,悻悻地收回手,站在旁边等她包扎完,才又继续搭话:“接我的同志一路上把你快夸成天仙了,我那时候还不信,心想天仙怎么可能来这种穷乡僻壤,现在一见你,觉得那位同志说得太保守了。”
“……”
现在的男医生都这么会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