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程璟这一路以来,蕴藏了多少心机和算计哪,真的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么?
凝视着远处一动不动的程璟,孟羽秋微弯的唇角渐渐拉平,话语中含着怅然,“其实你们再怎么样也比我幸运,至少陛下对你的关心是真的,不像我,从来便不曾得到他的一次另眼相待。”
年少时的一见倾心,一转眼她已爱了这么多年了,可是她的这一份情,盼不来他的怜惜,从来都没有过。
所以,她助他复仇,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她想看一看,在大仇得报的那一天,她与他之间除了复仇计划,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说?
沐绮华顺着她的眼光看向程璟,离得有些远,她看不清程璟的神情,却因他的等候而心安。经历了这么多,程璟的真心,她算是看清楚了吧。
“我很羡慕,也很嫉妒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轻易得到了这么多,权势、地位、亲情、爱情。可是我呢?我牺牲了一切,到头来和他落得个阴阳两隔的局面,上天真不公平。”看着眼前两人的深情对望,孟羽秋压制在最深处的情绪终于涌动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低低的啜泣声在耳边响起,沐绮华暗自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走到孟羽秋身旁,拍了拍她的肩,“当你会和别人比较时,你已经开始怀疑了,不是吗?你所谓的牺牲,其实都有选择的余地的,不是吗?”
将哭声压回喉咙处,孟羽秋重新恢复了平静,“没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所以,任何人都没有怜悯我的权利。”
扫开沐绮华置于她肩头的手,孟羽秋硬声下了逐客令:“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走吧。”
余光盯着缓步走出冷宫的沐绮华,孟羽秋长舒了一口气。面对程傅,面对程璟,她都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只有面对沐绮华,她总是充满了不安。
她与她同是这场纠葛的事外人,她是因为深爱程傅而自愿走进来的,而沐绮华却是因为她的接近,被迫卷入的。说到底,真真正正无辜的人,只有沐绮华。
一阵北风吹过宫墙,枯黄的树叶四处飞舞,有几片飘落在沐绮华脚下,被拦住了去路。沐绮华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跨过这些枯叶,努力说服自己,寒冬很快便会过去的。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程璟牵过沐绮华的手,顿时后悔了,他不该纵容她来的。
无声地摇摇头,勉强扯出了笑容,沐绮华觉得心里闷得慌。回忆里那个羞涩温婉的人,从她踏出冷宫的这一刻起,便与自己毫无瓜葛了。
甚至,她不敢问自己还能为她做得什么,她要以什么立场帮忙呢?
“蕙蕙,你还有朕!”程璟捧起沐绮华低垂的脑袋,要她看清自己眼中的坚定。他能理解这些事情对沐绮华的冲击,却不允许她一味的消沉。
拉下程璟的手,顺便把自己的塞进他的掌心,沐绮华抬头对他笑笑:“陛下,我会好好的。”
就像孟羽秋说的,自己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这么多,这么幸运的她,要是不知足,那就糟蹋了上天给的好运气了。
看着她真心的笑颜,程璟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揉揉她的发顶,询问道:“陪朕去给母后请个安?”
回来这么些天了,一直被程璟以休养之名拘在凤临宫中,她和太后倒是许久未见了。踟蹰了一会儿,沐绮华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她既然决定了好好跟程璟过日子,对于太后,也该上上心了。只是想到以后不能像往日那样有气出气,还是有些不甘心呀。
程璟紧紧牵住沐绮华的手,挥退了轿辇,径直往长乐宫走去。
浅薄的夕照笼住并肩而行的两人,在路上留下一对颀长的阴影。
☆、第四十五章
正月过去的第一天,程傅便以谋反罪判处了斩立决,同天晚上,囚禁在冷宫中的孟羽秋也自尽了。
至此,持续了十余年的风波,终于彻底平息了。
从宫人的交谈中得到这样的消息,沐绮华不禁一阵唏嘘,但愿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解脱吧。
“娘娘,陛下又遣人送来了东海夜明珠一对,您想想该放在哪?”凝雪捧着一个锦盒欢天喜地进了内殿,塞到沐绮华手中。
打开朱红描金锦盒,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沐绮华却一脸凝重,轻哼了一声,将锦盒重新递回凝雪手中,“收入库房吧。”
似被一盆冷水浇灭了热情,凝雪不解道:“为什么呀?”这不是陛下的一番心意么?这么糟蹋真的好吗?
为什么?沐绮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回宫后,程璟时不时总要往凤临宫送点东西。刚开始还会找些理由,送给她压惊的,怕她无聊给她解闷的,现在却是连借口都不找了。
有句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沐绮华总觉得其中有诈。尤其是程璟的态度,更让她觉得奇怪。
怎么说呢?对她是越来越好了,甚至达到了千依百顺的程度,虽然这是她乐见其成的,可她总觉得不对,程璟的顺从和纵容,更像是一种愧疚。
思及此,沐绮华便更疑惑了,程璟对她有什么好愧疚的?
总之,现如今程璟每送来一样东西,都会提醒沐绮华他的态度有蹊跷,因而程璟的每一次殷勤,搏不到沐绮华的好感,反而一点点证实了沐绮华的怀疑。
“娘娘,要是陛下问起,总不好看吧?”凝霜拉退了对夜明珠依依不舍的凝雪,自己上前劝道。
见状凝雪急忙打开锦盒,拿出夜明珠在沐绮华眼前晃了晃,“娘娘您瞧,多好看的珠子,挂在门口照明也好过锁起来呀。”
被缠的不耐烦了,沐绮华赌气地摆摆手,“那就挂到你们房里照明吧,你们每人一颗,刚刚好。”
“这么好的东西,我们自然是巴不得的,只是万一被陛下瞧见,我们怕是没命来服侍娘娘了。”凝雪将锦盒放在沐绮华腿上,背着手后退几步,一副不想再沾手的姿态。
手无意识地抚上锦盒,沐绮华决定悄声跟凝雪讨论讨论程璟,“你说,陛下这么频繁地送礼,图什么呀?”
“那自然是图娘娘您呀”,凝雪不假思索,“难不成还能图我跟凝霜?那我俩也得有东西可图呀。”
闻言沐绮华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手指摩挲着锦盒表面上凸起的金线,“我总觉得陛下最近待我跟以前不一样了。”
“娘娘现在是跟陛下同甘共苦过的人,感情肯定比先前深厚,陛下不待娘娘好点才奇怪呢。”不解沐绮华的疑惑,凝雪随口应道。
没讨论出什么来,沐绮华心里一阵无力,怎么她身边的人都把程璟的献殷勤当作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呢。
敲敲锦盒的边缘,沐绮华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出声,随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