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就要出嫁了,且让蕙蕙快活地过完这半个月,这些话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几人从书房出来,收起愁容,和府中不知事的仆役一道,为沐府将要飞出一只金凤凰而喜笑颜开。至于心中百般滋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此时此刻,沐绮华的小院却没有书房那样凝重,她继续捧着未看完的话本,边看边摇头。故事老套,人物形象不丰满,也没有标明着者,文笔不如城公子的老练。
可这就是城公子的作品呀,沐绮华再次翻开书封,书名的的确确是《情深不能舍》。
不由得感叹,城公子所说的闲来打发时间原来是这么打发的,写一本质量没保障的,是为了把其他衬托得更好么?
耐心等了一会,发现姑娘一点没有要嫁人了的自觉,凝霜压抑着心里的不安,问道:“姑娘,您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这道圣旨来得很不寻常啊!
沐绮华无聊地放下手中话本,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想的,左不过是嫁人,不管嫁的是谁,以后看话本都没在家时这么自在了。”
她又不傻,皇帝没见过她,却写出什么温懿恭淑,端赖柔嘉,可堪母仪天下的溢美之词,要不就是脑子抽了,要不就是看中她沐府的价值。
至于这价值是什么,只从他广纳美人,却从不提及后位就知道了,明显因为不想大权旁落。
凝雪看了凝霜一眼,见她愁眉苦脸,不解道:“你苦着一张脸做什么,难不成姑娘当皇后你不高兴?”
凝雪心思简单,又与沐绮华一同长大,心都偏到天边去了,满心满眼里都是姑娘的好。在她眼里世间怕是少有人能配得上姑娘,如今有了个最最尊贵的人,同她一样发现了姑娘的好,凝雪不禁有了种英雄相惜的感觉。
“你知道什么,陛下恐怕是……”意识到姑娘在跟前,凝霜这话不好说也不忍心说。
沐绮华想了想,吩咐凝霜:“到小书房里把写宫闱风云的话本给我找来。”
见沐绮华终于上心,凝霜松了口气,应承下来。刚走没两步,沐绮华又将她喊住,脸上带着不放心的神情:“小心点,别弄皱了。”凝霜失语,她又不是凝雪!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欺我也。沐绮华翻着凝霜小心翼翼搬来的话本,满意地感慨。也不知要经历多少明枪暗箭,才能写出这么深邃的宫闱纷争。
凝雪见自家姑娘颇有种醍醐灌顶的神神叨叨,忍不住咳了一声:“姑娘,您瞧出什么门道来了?”
沐绮华一脸严肃:“这些话本里,皇后不外乎两种结局:第一,被冤枉打入冷宫,要么惨死,要么心碎了,大彻大悟,不再把皇帝放在眼里,然后皇帝发现世间竟然还有不爱他的女人,最后爱上皇后,从此舍弃三千弱水,独宠一人。第二,皇后一开始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然后皇帝发现世间竟然还有不爱他的女人,最后爱上皇后,从此舍弃三千弱水,独宠一人。”
凝雪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说来,皇帝还挺自恋的。”
啪的一声合上书,沐绮华点点头道:“不仅自恋,还有受虐倾向,所以,对待皇帝,态度应如现在的天气一般,不冷不热!”
听着主仆两人不正经的对话,凝霜嘴角一抽,可为何她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放置好话本,沐绮华瘫倒在暖塌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凝霜心生怜惜,原来姑娘也不是表面上那么没心没肺的。正要上前安慰,就听见沐绮华一声长叹:“一入宫门深似海,也不知以后怎么出去挑话本?”
凝霜:“……”她就知道,不能太高估自家姑娘!
不仅沐府,皇宫里也因这么一道圣旨炸开了锅。
那是皇后之位,不是宫里头随随便便一个扫洒宫女,关系着前朝后宫,更重要的是,那是太后她老人家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对于这个让儿子终于开了窍的姑娘,太后也不是没有好感,可好感归好感,一个商人之女,顶破了天也就纳进宫来封个美人。
程璟的孝顺之名能做到天下人都道一声好,对太后付出的情感不可谓不深,何曾做出这么忤逆不孝的事儿来。
偏偏他还捂得紧紧的,从宣旨到传旨太监出宫,愣是半点风声没露,等太后知道时,人公公传完旨都快回到京城了。
太后握着茶杯忍了许久,还是决定将它摔了,啪的一声,犹不解气,又摔了一只。看向旁边战战兢兢的宫女:“去,请陛下立刻到长乐宫来。”
一个宫女忙飞奔地出去了,另一个宫女蹲下身,想要将满地碎片收拾干净,太后怒吼一声:“不许收拾!”
嘭——这下连茶壶也四分五裂了。
差点被砸中的宫女心惊胆战地往角落里缩,暗叹:陛下您快点来吧,太后娘娘太可怕了!
程璟不负小宫女的期盼,大踏步迈进长乐宫正殿,看到的就是这满地狼藉和怒火冲天的母亲,假装不关己事,笑着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怎么了,皇帝心大了,翅膀硬了,还会关心我这个母后生不生气?”太后娘娘阴阳怪气道,黑着脸,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儿子。
仿佛没看见遍地的碎片,程璟找了张椅子坐下:“母后答应过,皇后由朕自己抉择。”
哀家这不是欺负你不开窍么?想着这么多年,这么多个女人你都不动心,索性再过两年也一样,那时就名正言顺地把侄女儿迎进宫来,封为皇后。
哪知偏偏这时候就开窍了,开的窍还又大又深,直接把皇后就这么给定了。
太后郁结在胸,扫了眼桌子,只剩一个茶杯了,现在还不是摔的时候,连委婉都省了,直接道:“不瞒你说,哀家钟意的是你舅舅家的表妹蒋菡,你说你怎就一声不吭把后位定了呢?”
“原来母后早为朕看好了人,怎么母后也不说一声?”程璟笑得一派温和,可太后总觉得他的笑容有说不出的别扭。
忽然想起后位是她答应让儿子自己做主的,不由得有点心虚:“你可知你表妹对你一片痴心。”
程璟也不管太后的反应,自顾自说道:“如今圣旨已下,君无戏言,一切已成定论,只好辜负表妹的一番美意。”
“怎就辜负菡儿了呢,一个妃位虽说勉强,但只要皇儿多多疼爱,想来菡儿不会介意。”看到程璟有拒绝的意思,太后见机将最后一个茶杯摔了,抹眼泪回忆当初抚养儿子,辅佐幼帝的艰辛。
不管当初多难多苦,太后皆是一付天打不翻雷劈不倒的强硬架态,程璟何曾见过这种阵仗。被吵得头疼,只好顺势妥协了,后宫都这么多女人了,多来一个也是一样的。
现在的程璟还不知以后他会为这个草率的决定悔不当初,谁说多一个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