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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便是得罪了,恪太妃也不能对自己怎么着,她才不怕呢。

    皇帝正在案前翻阅奏疏的功夫,她慢悠悠踱步过去了,等他抬头看自己时,才拿手掌比了老大的一个圆,满脸不舍的道:“莺歌同我说,青阳候府送过来的东西里头,有这么大的一颗珠子呐,还有别的府里头,送的也都是价值连城的,可是为了不给你添乱,我都叫她们给退回去了。”

    “你看看,为了你的大事,”青漓颇为肉疼的看着他,道:“我失去了多少东西。”

    “无妨,”皇帝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既然会送重礼给你,想来也不是干净的,等被朕抄了家,东西照样能落到你手里头,还没人能说闲话。”

    青漓想了想送礼人数的多少,又问道:“——全都要抄家吗?”

    “那倒不至于,”皇帝很宠爱的抬手摸了摸她下巴,好像是在给这只小猫儿挠痒,边挠边漫不经心道:“全看他们罪过轻重。”

    想了想,他又笑道:“你若是全然不收,只怕会惹得人心惶惶,对你生出怨怼之心,这样吧,朕说几家与你,若是他们送了,你只管收着便是,也是叫他们安心。”

    青漓是不缺钱的,此前也不过同皇帝开个玩笑,闻听他如此言说,不由谨慎起来:“——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皇帝一面写了条子给她,一面道:“有朕撑腰呢,你怕什么?”

    他的话在这儿摆着,青漓乐得去收受贿赂,充实自己的小金库,兴冲冲的接了条子,便转头去吩咐莺歌玉竹了。

    皇帝见她这几日胃口不好,人也有点蔫,本是想找点事情叫她做的,恰好见她对这个感兴趣,便叫她自己去玩儿了。

    反正她也有分寸,不会做的过了。

    有着一层考量在,见着小姑娘精神奕奕的样子,他心中还颇觉自得。

    只是到了第二日,皇帝便不再这样想了。

    小姑娘拿了厚厚的一摞单子,一张一张挨着念给他听。

    若那是夫妻之间的情诗蜜语,那皇帝也就忍了,偏生那皆是各家递上来的剖白书,语气谦恭谄媚至极,好像他是尧舜转世、功过三皇一样,皇帝自己听着都觉腻歪,亏得她能一板一眼的念出来。

    只听了一会儿,他便觉自己耳朵要坏了,停下笔,朝边踱步边念的小姑娘道:“他们的心意朕都知道,妙妙别念了。”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青漓歪着头看他,目光中是对于自己此行的赞扬:“拿了人家东西,自然也要办事,不然叫人知道,我成什么人了。”

    说完这句,她也不理会皇帝,翻出下一份来,继续自己未竟之事。

    皇帝眯着眼看她一会儿,终于受不了的过去,一把抱住了正聒噪不已的小姑娘,压着声问道:“——你一共收了多少钱?”

    青漓掰着指头数了数,最终也没得出个结论来,只笼统道:“很多很多很多。”

    皇帝暗自牙疼,耐着性子开始哄面前的小孩子:“朕叫陈庆把将内库交给你,你喜欢什么,便自己去拿,好不好?”

    青漓一脸认真的瞧着他:“——你想贿赂我?”

    “他们给了多少,朕翻着番儿给,好不好?”皇帝在她额头上敲几下,道:“朕花钱买你停嘴还不行吗?”

    青漓一双杏眼亮闪闪的,出言向他确定:“——拿多少都行?”

    皇帝点头:“只要你高兴。”

    自古税归国家,赋归天子,积年下来,内库里头珍宝钱帛之多,只怕是许多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青漓抬起头,仔细瞧着他面上神情:“——不怕我给你搬空了?”

    “也别搬空了,”皇帝想了想,又颇认真的道:“好歹得给朕留点,养你跟孩子吧?”

    “去,谁稀罕去搬,本来就是我的,从左手挪到右手,有什么意思,”青漓被皇帝惹得发笑,抬手推开他,笑嘻嘻道:“不就是不想听我念嘛,做什么说这么一堆。”

    她往里间的书架去了,随意道:“好歹也是收了东西的,我便找个地方放上,衍郎若是有空,便瞧一眼吧。”

    皇帝见她肯松口,心下也松快些许,自是随口应了。

    书房里间的书架每日都有人清理,书的背脊像是被尺子量过一般,归类的极为齐整,青漓过去见了,都觉不忍心弄乱了。

    书案的另一侧是各式文书,按轻重缓急依次摆放,若是放到那里去,怕是会耽误了别的要事。

    转了几圈儿,她终于找到摆放旧年书籍文书的位置,随意给摞到上头去了。

    大概是因皇帝久久不动,这一座书架较之前几个稍稍不整,有封书信夹在里头,一角有些凸出,在整整齐齐的书架之中,格外的扎眼。

    青漓强迫症发作了,过去将它往下按了按,想着叫它缩到里头去。

    只可惜,这不仅未曾达到她的目的,反倒使得那封信起了褶子,好在不是什么重要文书,不然这岂不是罪过。

    将已经泛黄的信封从里头抽出来,她想着重新夹进去,瞧见信封上所书的收信人名讳时,却禁不住有转瞬的怔然。

    ——上头写的是皇帝的字,实秋。

    青漓心头忽的一个咯噔。

    仔细一瞧,信封外头还附属着时间,她粗略一算,便知这封信大概是十几年前的时候,皇帝未曾称帝时收到的。

    有点……奇怪。

    为表示尊重,同龄人之间多是称呼彼此的字,可在皇族身上,却并不是这样的。

    即使那时候皇帝不得先帝重视,却也是嫡出的皇长子,同辈之间称呼字也堪称失礼。

    至于那个被取了的字,恐怕也只有长辈们才叫得。

    青漓跟着董太傅多年,对于书法也有几分心得,看信封上的字迹,隐隐约约的还带着几分生疏青涩,便知写信的人,那时候年纪也不大。

    真好啊。

    过了这么多年,一封信还好好的收着,果真是深情厚谊。

    看看它处在的位置,只怕前不久还被抽出来看过,这才没能齐整的塞进去。

    还称呼什么实秋,叫的真是亲热。

    青漓默默的咬紧了牙,心底酸的咕嘟咕嘟直冒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