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父女下去团聚了,你们也快了。我还特意给你请来了东瀛杀手陪你好好玩。”
唐竭气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尤离已动身突进,几刀料理了近身的几人,吓得李衙内一边退后一边大喊:“你们!给我上啊!”
唐竭指下一动,千机尽扫而过,一招乳燕归巢便直取李衙内胸膛,虽被赶来的刀不同勉强挡偏些许依旧扇过血落,痛得娇生惯养的李衙内一叠声的惊呼哀嚎不已——
“刀不同!还不给我杀了他们!!”
“你忘了我爹救过你的命了?!”
尤离只厌恶地盯着刀不同,“刀是好刀,却用在狗身上……”
刀不同面不改色,扫了捂着胸口发抖的李衙内一眼,提刀而起。
李衙内抬头,看到刀不同竟是冲着自己而来,惊恐万分,徒劳地往后蹭。
“你——”
刀光过后,再无生息。
刀不同转了身,沉沉道:“对不住。我会去给他爹一个交代。也给这些冤魂一个交代。”
唐竭冷笑,“人都死了你来动手了?你这混蛋,若非你助纣为虐——”
刀客依旧背对着他们,背影沉重而绝望。
尤离冷眼看着他,扶了一把怒火攻心的唐竭,微微摇摇头。
唐竭狠狠闭上眼睛,“放你走不是我不想杀你,是给你自己了断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对刀不同,对尤离,也对自己道:“我只悔不该当初……”
刀不同已经走远,尤离埋葬了杨家父女,对唐竭道:“明日我会通知城里的官兵来料理。”
唐竭不敢去问杨姑娘的情状,尤离也不想告诉他。
二人在悲怆的林子里静立片刻,看着唐竭努力地克制着激烈情绪,尤离只能试探着开口道:“人人都有些遗憾,江湖就是这样。”
片刻后唐竭才勉强平静些许,脸上再没了之前那种貌似轻松的笑意。
叹道:“是,永远不能事事如我意。唐门养出来的人,总缺点血性,你不懂。”
尤离道:“我的确不懂,就此别过罢。”
唐竭道:“有缘再会,一路保重。”
尤离的心脏也在嗵嗵地乱跳,斑驳的血迹还在眼前闪现,扰得他心生疑惑——
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死了,值得那么难过?
他走向城门,心情就越来越平静。
因为江熙来还在等他。
有人在等着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了江熙来以后,尤离终于知道该如何去笑,知道有人在等他是什么样的感觉,知道如沐春风说的是什么,知道他活到现在是为了什么。
五毒的双刃也没有他手里的剑漂亮,蜃气的残影也没有他的剑光好看,再暖的春风也比不上他的笑容。
而那笑容的主人,此刻正站在城门下等他。
尤离且惊且喜,轻巧落在江熙来身边,又得了后者一个拥抱。
“一切顺利吗?”
尤离微微停顿,根本不会把红衣林的惨事讲给他听,如常道:“一切顺利。”
江熙来满意,笑着问:“那我们可以回太白了?”
尤离点头,道:“是。”
江熙来极高兴,一蹦一跳地拉起他往前走。
尤离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江熙来瞅着天上的月亮,“阿离你瞧今晚月亮多好看——”
尤离稍有些恍惚,那手心的温暖缓缓化解了心里的沉郁,轻声道:“是啊……”
世间的人这样多,有人欢喜就有人愁。月色在尤离眼中算美景,在唐竭眼中就清冷凄凄,显得尸横遍野是如此悲凉。
他依旧站在红衣林里,身边立着他的傀儡,风是如此清冷,吹不散这里血腥,如何安慰亡灵?
他终于还是走进茅屋里,杨家姑娘□□地死在榻上,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让唐竭捂着胸口泛呕,腥甜在喉间涌动。
良久良久,他的傀儡还立在那里,他似是自言自语,万分疲倦地轻抚着那傀儡的精致发丝道,想从这没有生气的偶人身上得到一点慰藉。
又是良久良久,他似是自言自语:“明天我们回燕云罢……”
话音一落,就陷回了燕云的落日苍茫里。
燕云是神威的老家,黄沙漫天,怪石嶙峋的地方。
巴蜀却是山清水秀,好看得不得了的地方。
然而唐竭不想回家,他想回燕云。
有人□□在手,张弓引箭。
已跟唐竭分离了好几个月。
唐竭有一种少爷脾气,本不想拉下脸去找他,然而因自己心慈手软,或者是学艺不精,断送了几十条性命——
他不是尤离,他没那么淡漠。
他有很多承受不住的重压,难以独自负担。
11.番外,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是唐竭来到燕云的第五日。他留宿在一间简陋旅店,每天去百里营附近停留几个时辰。
听到几声马的嘶鸣,唐竭走出去,一言不发地盯着冷霖风。
冷霖风骑在马上,打量他几眼道:“有人说最近有个拿扇子的陌生人在军营附近出现,我就猜到是你了。”
唐竭道:“是我。”
冷霖风见他一脸倦容,关切道:“这是怎么了?既然来了,为什么……”
为什么不来找我?
唐竭当然知道他要问什么,只道:“这燕云风沙不养人,风吹也吹的脸色蜡黄蜡黄的了。”
冷霖风道:“那何不待在你山美水美的巴蜀,来这里做什么?”
唐竭垂眸,“对啊,我来做什么?”
冷霖风见他也不跟自己顶嘴,顿觉不妙,看他失落的样子,不像往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上来。”冷霖风伸手道。
唐竭几乎是下意识就抬了手去,中途忽地一顿,已被冷霖风一把拉了上去落在怀里。
握起缰绳,冷霖云轻声道:“你瘦了很多……”
唐竭顿时湿了眼眶。
好在他看不见。唐竭低声道:“燕云这地方,想不瘦也难,真不是人呆的。”
冷霖风道:“这是在说我不是人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唐竭轻笑,“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漫天的风沙里,唐竭忍不住咳嗽两声,冷霖风便道:“辛苦你了。”
说着将他环得更紧些。
进了营帐,唐竭已昏昏欲睡,倒在榻上便不愿再动。
冷霖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帮他掩好被褥,想要拿走他手里的折扇。
精致而风雅的武器,精铁为骨,冷霖风拿在手里细看一眼,竟发现扇柄上刻了个“风”字。
心里一阵波澜,冷霖风看着闭目的俊郎少年,不自觉地伸手抚过他的眉心,目光眷恋而沉醉。
唐竭却忽然睁眼开口道:“永远不会事事如我意。上回是我不好,不该非要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