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两人就不共戴天,后来她们联手将郑珍容的大哥弄进了狱中,现在还在服刑着呢,郑珍容见到她都恨不得将她撕碎了的,还想她?
她说:“会不会是皇后发现了二娘做的事情,所以……所以……”
她拍了拍韩姨娘的手,道:“放心吧,若是冯皇后来请我,出动的肯定就是什么羽林啊虎贲了。”
韩姨娘还不知道上回刘易尧在太行山里做掉了那帮虎贲,冯皇后就直接派了一队虎贲冲到门口来兴师问罪呢。
韩姨娘本就胆子小,这下脸上更加白了:“虎贲来?”
康平道:“我估计是阿尧在河西有什么事情让宫里感到威胁了。冯皇后也想拿我,郑珍容抢得了先机。看来我得赶紧去东宫了,否则一会儿,真的就是虎贲来捉人了。”
她挥手叫来了仆妇帮她打点行装,又急匆匆地送韩姨娘两人回去。
韩姨娘搂着六娘,指尖都吓得发白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得去找人到水木书院,将你的四兄、九弟给叫回来——原以为你三姐姐还能给我们些庇佑,谁晓得她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正在她团团转如热锅蚂蚁之时,六娘却突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眼神灼灼:“阿姨,别急了。女儿瞧着倒还无事呢。三姐不是说了么,是姐夫在河西稳住了,叫宫里头的人害怕了,才会这样的。”
韩姨娘满头的大汗:“你姐夫在河西对龙都鞭长莫及,你姐姐又被叫去了宫里——这怎能是无事?纵使你的姐夫如今是河西的镇西王又能如何?当年的镇西王妃,不也是生下孩子没几年,就死在了龙都么!她那时候还有镇国公主护着呢!”
韩姨娘还想继续说下去,六娘却又用力拽了她一把,神色坚定得都不像是她的女儿:“阿姨!绝对没有问题的,既然宫里顾忌姐夫,怎可能对咱们下手!”
*
羯族所谓圣殿不过是一顶破旧的毡房而已,坐落在武威之外,因整个部落皆已经败落,他们所占牧区也已经靠近戈壁的边缘。
因为所信奉的拜火教同其他匈奴各部不同,毡房的布置也大相径庭。巫女所居的毡房外皆是涂色的石块,垒出一方人高的祭台,台上的石头皆有火焚烧之后留下的焦黑痕迹。
传说巫女能从火中得到神喻。
这和刘易尧所信奉的佛教在某种方面也有些异曲同工的地方。佛教所言涅槃即为浴火重生,人死之后火葬以送魂灵超脱肉身,火葬后所留下的遗骸则是圣物舍利。胡人对火焰,总归带着敬畏。
他在荒凉的沙地上站了一会儿,从帐中钻出一个浑身雪白,并以白纱缚面的女子,她抬起一双深邃幽绿的眼睛,望了一眼刘易尧。
这个女子看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不过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可是那双眸子里面,却像是沉了千年的风沙一般麻木。她机械地对着刘易尧做了一个手势。
身旁的呼延丽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大单于,您要见的那位巫人就在里头。耶易于的部落已经破落了很多年了,那巫婆也多年不曾见过人了,她肯见你,是敬重你呢。”
刘易尧摸了摸胸口那枚法拉瓦哈像,又看了一眼身后所跟着的各部酋长,转头看向呼延丽:“请你带着各部酋在外等候。”
一直跟着兰清的少女低低问了一句:“为何大单于见个羯部的巫人,我们都需要这样陪同?”
兰清低声回答:“这部落当年对镇国公主有恩,否则就现在剩下几个女人的,能叫做部落么?”
看着刘易尧同那白衣女子共入帐中的背影,兰清低低地嗤了一声:“大单于回到河西之后,净想着这些鬼蜮之事,实在是叫人难以安心!如今南边吐谷浑蠢蠢欲动,东边姓冯的也不知怎么想的,这姓刘的是要绝后了么?”
少女却笑了起来,吃吃地笑道:“阿娘,你说我若生一个,是姓刘还是姓兰?”
兰清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你现在就想生儿子了?大单于到河西几个月了,他可有正眼瞧过你?长点心吧!”
少女也斜睨了她一眼:“阿娘,你这辈子都没能爬上刘家的床榻,又何必要求我呢?”
兰清被她的女儿一噎,脸色微微一白,而那少女却像是斗胜了的孔雀,将被风吹开的发丝随手一拢,笑道:“看呼延娘子,想生就生,想留个儿子就留个儿子,何必那么功利。大单于瞧着不错,我是看上了,我要搞到他,但这不是为了兰家,而是为了我自己。”
呼延丽一直站在前头,兰氏母女俩的对话被戈壁干燥的风吹了几个字落入了她的耳朵里头,她微微转过脸来看了一眼那个少女,又将脸侧了过去了。
帐子里,刘易尧跟着那白衣的女人躬身穿过了一极短又狭窄幽暗的走廊,掀开内帘,便见不大的帐中毛毡之上,跪坐着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妇人。
妇人头发已经花白稀少,头顶几乎露出了头皮,撑不住满头的饰物。但她同那个接引的女子一样,带着雪白的面纱,在昏暗的帐中映着红色的烛火。
她微微抬眼,眸是羯人标志性的绿色,却不带任何的光泽,像是被一块纱帐蒙住了似的模糊。刘易尧吃不准她是否还能视物。
那老妇盯着刘易尧看了一会儿。
“耶易于?”
刘易尧微微一怔。
那老妇却陡然笑了起来,那声音凄厉得像是太行山中夜枭的鸣号,或是秋末沙漠之中的黑风,刮得刘易尧耳膜生疼。
他听见她似乎在说什么“二十年前我们到底还是成功了”之类的话语。
他蹙眉,这妇人,莫非是因为长年孤苦守着一个行将就木的部落,而疯魔了么?
☆、84.第 84 章
老妇口中依然念念有词, 逐渐地,她那双浑浊的像是充满了气泡的玻璃珠似的眼球, 忽然滚落出了两行泪水。贴着面颊流下的水渍,将轻薄的白纱浸透,白纱缚在她干瘪的脸上, 勾勒出高耸的颧骨。
刘易尧看向了一旁跪坐着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只是神色漠然,一言不发。
他站在帐中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老妇念叨了许久, 逐渐的,她的口齿都有些不太清晰, 所有的音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似的浑浊粘滞, 刘易尧觉得自己大约是无法从老妇的口中得知他怀里法拉瓦哈的真相了, 转身欲辞。
白衣女子突然站了起来:“大单于这就要走?”
自刘易尧进帐之后, 这名女子就不曾发过一言, 此刻突然开口, 叫刘易尧微微一怔。
女子膝行至他身前,举起手来。她的掌中画着奇异的纹饰,线条同他身上那枚法拉瓦哈像极为相似。
“请大单于归还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