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什么?”
“我是国师。”
玄寒气不打一处来,道:“你就是玉帝,这也不是你害人的借口。”
玄真辩驳道:“我没有害人,我在救人。”
玄寒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这些人的功德足够他们活到古稀,如今不惑之年就被你取了生魂,师父是这样教你救人的吗?”
玄真道:“我是为了苍生。”
玄寒还要教训他,一直冷眼旁观的花半醒突然开口:“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用这些功德深厚的生魂点燃七星灯,用七星阵来给国运渐衰的南盛延长国运。”
被花半醒说中,玄真戒备的看着他,问:“你是什么人。”
“修炼之人。”花半醒答。
玄寒看着满屋子的瓷瓶,细数有多少人命陨于此,他沉声道:“你可知道你犯下的杀孽足够将你打入饿鬼道。朝代更替乃是自然之道,天命所归,你贸然插手,害人性命违背天道,不仅你不得善终,整个南盛子民只怕都要受到天罚。”
“天命。”玄真冷笑:“天命就合该南盛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吗?自然之道就注定要外族年年犯我边境,辱我子民,杀我军士,灭我国威?”
玄寒盯着玄真,咬牙切齿道:“百姓不该承受战乱,那刘有才何辜,孙德才何辜?他们就不是南盛的子民?他们都是旁人口中的大好人,是一个家族的顶梁柱,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在三世同堂之年被人生生夺了魂魄,永世不入轮回!玄真,最毒的手法也不过把人打得魂飞魄散啊。”
玄真嗤道:“若是能救我南盛百姓于水火,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以这数十人的性命换一国安宁,师兄,我难道做错了吗?”
玄寒上前抓住玄真的胳膊,温声道:“玄真,和我回去向师父认错,求师父想个办法把这些生魂都还回去。”
玄真用力甩开,强硬道:“枉你们空有一身修为,只知在山里修炼成木头!修仙有什么用?飞升还不是为了自己?如今南盛危在旦夕,你们打着不问世事的旗号躲在山里面,你们不问的,是百姓的死活!”嘶吼中隐隐带了哭腔:“当今圣上是个难得的明君,勤政爱民,为了补上前朝掏空的国本,累的短了寿命去。只要再多几年,南盛国运再多几年,一定能重回盛世,救黎明苍生免于战火,我做错了什么!这些人活得已经够圆满,够安乐了,折去几十年阳寿为国为民,他们会不愿意吗?哪怕能为南盛延续三年,饿鬼道,畜生道,我都认了。”
玄寒沉着脸不再说话,花半醒看他一眼,才开口道:“你为国之心不假,但是篡改天命不是玩笑,你就算为南盛延了国运,焉知不是给百姓带来更大的灾难?人祸可避,天灾呢?”
玄真瞪着花半醒,认真道:“那只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花半醒睨他一眼,嗤笑道:“口气不小,但你光是摆七星阵就耗了不少心血吧。”
这话不假,玄真为了供养那些稻草人,日日滴血,现在脸色还是苍白的,更不要说点七星灯将耗尽他修为。
花半醒不痛不痒道:“若是真的招来天谴,你以为你能抗住?”
玄真阴阴的看着他,道:“我扛不住,但是你可以,你的内丹起码有千年修为。”
玄寒挡在花半醒面前,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玄真见他此举,面上浮现几分痛苦,哑声道:“师兄,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道侣做什么。我不想叫你伤心。”
玄寒看他伤心,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便温声道:“玄真,你把他们放回去,好不好?”
玄真摇头:“下一步就是点七星灯了,师兄,我不会再害人,但是,南盛不能亡。”
玄寒重重叹口气,拂袖而去,花半醒连忙跟上,玄真看着花半醒的背影,手里抚摸着新扎的草人,阴笑道:“好一只千年狐妖。”
花半醒带玄寒出宫回到街上,才发现今夜是上元节,百姓们都出来走百病,街上很是热闹,只有孙府传来哭天抢地的呼喊,玄寒仍青着脸快步走着,花半醒追上去与他并肩,道:“若是战火纷飞,百姓也不能如此安乐的出来看花灯了。”
玄寒道:“今夜那些逝者的家人也没有心情看别人团圆。”
花半醒侧头看他,玄寒眼尾的泪痣被灯光映得发红,像是快要滴落的血滴,他突然想,这人眼尾带红时会是何等颜色,想拿胭脂在他眼尾画一道,不过玄寒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
玄寒转过来,满脸奇怪:“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
花半醒笑道:“有一朵桃花。”
玄寒冷哼:“原来花公子心里,人命还没一朵桃花重要。”
花半醒点头:“的确,在我看来,苍生百姓和枉死之人都一样,既没有孰重孰轻,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天道轮回,人总是要死,也总是会活。”
玄寒讽刺道:“是啊,花公子心里只有一件事最重要嘛。”可不就是飞升吗。
花半醒赞同道:“没错。”
玄寒忽然就出离的愤怒了,比得知玄真谋害人命还要愤怒,花半醒没说错,喜欢上他注定要伤心,因为这个人,不,这只狐狸没有情,更没有心。他甩开花半醒,独自向前走去,花半醒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他追了上去。
玄寒只顾埋头走,没留意前方,一下子撞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轻呼一声,玄寒忙说:“姑娘,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却听一个惊喜的声音道:“玄寒道长。”
玄寒看过去,发现自己撞到的是那个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的黄衣女子,那女子面颊微红,羞怯道:“没想到道长也来了京城,还与我在灯会上碰到,真是有缘。”
玄寒正不知如何应对时,自己已被人揽入怀中,花半醒对他笑得温柔:“玄寒,你怎么到这来了,听说前面还有灯谜,我们去看看?”说罢便将他带走,玄寒只能对黄衣女子道声“失陪。”
花半醒揽着人,哼哼道:“我的道侣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勾搭小姑娘,难怪我们的红线迟迟不连。”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玄寒就来气,他挣开那人,气愤道:“我还不知天底下有不是两情相悦的二人间能连成红线的。”
花半醒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两情相悦?”
玄寒苦笑:“花公子,你生怕我喜欢上你,更怕自己喜欢我,何来两情相悦一说?”
花半醒面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他淡淡道:“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玄寒不说话,他们已经走到这条街的尽头,灯火在此处淡了,微光中的花半醒清冷的不像凡人。玄寒走到灯火光影中,沉默的望着花半醒。
花半醒又问一遍:“你喜欢我吗?”声音极轻极柔,却不容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