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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嚎。一旁年轻女人也扯着嗓子大哭,喊着“相公!相公!”

    老谭安慰了几句,便把脸朝着当家男人,“下午投的河是吧?你家儿子身形如何,穿着何色衣裳?”

    当家男人描绘一番,最后道:“我家住在玉华街十三号,姓王,打捞到犬子尸首后请立刻通知我们,余下的银两到时付给你。”

    老谭点着头将定金揣进怀中,当家男人不再逗留,一手扯起一个女人,拖着她俩走下船。

    当家男人虽然话语冷淡,但从他一刻都未平展过的眉头可以看出,他内心的哀愁不比这两个女人少。

    对此,老谭自然也是见怪不怪。经历多了,看得也就透彻。天下之事,无非聚散离合而已。

    没考上秀才的王家儿子头天下午投河,按照水流速度,今晨便会被冲到回水沱。老谭撑船的杆子换了一根,这根更长一些,端头还有钩,他的目光在河面上游走,许久之后皱着的眉头一松,因为他看见有个蓝色东西被水冲过来了。

    这便是那王家儿子,老谭先是钩子一勾,再俯身一抓,将泡发的尸体捞到船头。

    回程老谭的动作便轻松悠闲多了,靠岸后他没有立马去玉华街送消息,而是蹲在尸体旁,上上下下翻找有没有值钱东西。

    这也是打捞人愿意干这晦气活计的缘由之一,若是遇到个富家公子小姐想不开自尽,搜刮来的钱财能够保三年不愁的。

    老谭从王家儿子身上找到一块玉佩和一根簪子,玉佩大抵只能换一壶酒钱,但簪却是好簪,就是比较花哨,和他婆娘的脸不太相称。

    老谭“啧”了一声,擦干上面的水揣进兜里。

    忽然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老谭以为又是生意上门,哪知回头却看见一个少年。

    “跟我讲讲回水沱的故事,这钱就是你的。”说着顾青行自乾坤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抛到老谭手中。

    “……就回水沱的故事?”老谭有些难以置信。

    顾青行撩撩眼皮:“对。”

    “可我现下没空,我得去通知人来接尸体。”老谭指指脚边的王家儿子。

    “叫别人去。”顾青行朝旁边两条船上坐着抽烟的人扬扬下巴。

    少年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可违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谭,眼神格外凌厉。这个年岁将近半百的男人生生打了个寒颤,忙偏过头去招呼那两个抽烟的人。“一壶酒钱,你们帮我跑一趟成不?”

    “再加一个卤猪脚。”其中一个和老谭讲价。

    老谭连连点头:“行行行,玉华街十三号,王姓人家,就说他们的儿子找到了!”

    “成!”讲价之人吸了一口烟站起,一张脸隐在烟雾后头,只能看见黝黑的眼睛。

    “啧,华子成天就知道坑我们这些老头。”老谭笑着往地上呸了一口,将王家儿子稍微整理一番后,把顾青行带进船舱。

    窗帘卷起,阳光将船舱内的昏暗驱散,但潮湿之气仍无处不在。老谭往炉火中夹了一块碳,边烧水边问对面正襟危坐的少年:“你想听什么?”

    “从第一个打捞人出现讲起。”少年道。

    “其实投河自尽的人年年都有,但人数不多,好些都是能救回来的,但那年夏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夏天,天气前所未有的燥热,整个六荒大陆北部都遭受旱灾,其中自然包括既龙城。

    街上行人稀少,有钱人纷纷去往别的地方避暑,穷苦之民只能缩在家里,倚靠着墙根那点冰凉来降温,自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到河中消暑。

    就在这一年夏末某天,被誉为既龙城母亲之河的珈河忽然变脸,下河游泳的十有八.九都没能上岸,众人纷纷惶恐,那段时间连河岸都不敢靠近。而此后,投河的人竟然愈发多起来,接连好几天,回水沱上都漂浮着尸体。

    顾青行突然打断老谭:“那时候有什么异象出现吗?”

    第41章 舞娘04

    老谭的沉默持续得有些久,末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烟杆, 捏了把烟草放上去点燃, 猛吸一口后长叹道:“没人愿意回想起那个场景, 包括我这个当时没下水的人。那一日天空像是画出来似的,乌云低得快要触碰到房顶,又浓又黑仿若随时能渗出墨汁, 尤其是珈河中游。但即便这样, 既龙城依旧热得跟被架在火堆上烤一样。

    那场变故,或者说灾难来临时,河底忽然震了一下,紧接着河中央有个漩涡出现,将附近的人全都吸了下去。有一些人试图过去救他们,但无一不被吸进水中。这样的状况只持续十几息不到,河面平静后官府组织人下去打捞尸体,结果一具都没发现……”

    “当时有多少人逃过了?”顾青行问。

    “隔太久了……约莫十几个人吧。”细想之后, 老谭只说了个大概。

    “当时下河避暑的人呢?”

    “那就多了去了, 整条河跟煮饺子似的,横看竖看都是人。”

    这般说来, 三十多年前那场事故中只有极少数人逃脱, 其中一个便是老谭, 这命格果然铁硬。

    顾青行又问三十多年前到底是三十几年前, 老谭却答不出了。

    少年眉心不甚明显地蹙起,沉声道:“此等大事,怎会记不清年份?”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奇怪, 可我真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一年发生的。”老谭苦着眉头沉思良久,他将烟杆往桌上磕了磕,语气十分无奈,“许是近些年头痛病犯得厉害,不如少侠你去问问别人?”

    顾青行目光寒凉,手按上剑鞘的动作吓得老谭一抖,以为是他的回答惹怒了少年,当即扔了烟杆,跪着后退几步低头俯身,声音发颤:“这位少侠,您别……我是真想不起了,常年在船上的人极易染上头痛病,药吃多了容易忘事……”

    少年没做声理会老谭,手指一勾抓起剑,起身下船。

    **

    第二次将沈淮初吵醒的是一阵敲门声。他格外不耐烦地从被子里爬出,拖着两条短腿走到门边。

    顾青行回来可不会敲门,所以这扰人清梦的应当是个陌生人。“谁啊?”沈淮初睁着一双只剩缝隙宽的眼睛,没好气地问。

    “客官您好,我是前面陈胖子早餐铺的,半个时辰前有人点了一些吃食让我送到鸿鹄客栈玄字号。”门外人回答。

    沈淮初双眸微微睁大了些,他将门拉开,抬头往上,果不其然看见一个胖子端了个托盘站在门外。

    “让你送早餐的人长什么样?”沈淮初没有失去警惕心。

    陈胖子笑道:“是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腰间佩着把剑,样貌十分俊俏。”

    这描述当是顾青行没错,一边在心底笑少年的口是心非,沈淮初一边接过托盘,“吃完后我把盘子碗给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