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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说不打,待会儿等我说完了,你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不会打你。”我已经开始无力了。女人总是自以为是得让人要抓狂。

    她的脸色暗下来:“浚语也说不打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浚语打你?怎麽可能?”我倒吸一口气,天,告诉我猴子都是人变的我还比较信。

    她沈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中,没有理我:“你们都说话不算数,我再也不信你们了。还是逡语哥哥对我最好,从来不打我,不骂我,不管什麽事都护著我。”

    等等,这个小女生不是现在突然发现了逡语的好,要做我的情敌吧?“你……不喜欢浚语了吗?”

    这句话一出口,便像触了她的哪处机关,当场毫不客气地放声大哭起来。“谁说我不喜欢了?人家一直那麽喜欢他,他还打我,可是,可是就算他打我,我还是好喜欢他,呜呜,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哦,呜,所以,所以他让我来坦白,我,我也没说不来啊,他,他还生什麽气嘛?呜呜,好讨厌哦,只,只会欺负我……杜浚语是,是个大坏蛋~~~~~~”

    “小葭,小葭,你别哭啊。” 我顿时手足无措,满世界地找手帕给她。“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嘛,不要哭了。小葭──”我最怕女孩子的哭泣,尤其是她的,无神的大眼睛像两个无底的空洞,泪珠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看得人心惊胆寒。“要不,我去叫逡语来好不好?”那家夥应该在书房吧?看现下的形势已是制她的唯一法宝。

    “不要,呜呜,不要,叫他,呜~~~~~~”她摇著头,自己慢悠悠地从口袋里翻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擦著,渐渐地哭停下来。“他知道我来跟你说这个,会骂我的。”

    “你不是说他从来不打你,不骂你吗?”

    “可是如果我惹的对象是你就不一样了嘛。”她还流著泪的眼睛竟对我一翻,如果里面有焦距的话,那一定是在无比清楚地传达“你好笨哦!”的不屑。

    “你……惹到我了?”跟她讲话总让我觉得跟不上她的脚步。後知後觉得可怕。

    “嗯。”难得她乖乖地点头,又很小女孩似的缩了缩脖子,很可怜的样子。

    “什麽时候?”我有点白痴地问。

    她低著头擦了好一会,都不答我。其实她那张小脸,两张纸巾早就擦完了,还在那一遍一遍地抹著,我就猜到她还在胆怯。但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乖巧得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做过什麽能让我难过的。

    又过了一会,她才拿定主意地抬起头,秀气的脸上尽是壮士断腕的悲壮。

    “那个,《狂周刊》的那个,那个消息是我给他们的。你想骂就骂吧。”我好不容易听她“那个”完,轻笑了声後,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在说什麽。笑容凝在脸上,如一层干粘的面皮。

    “小葭……”竟然是她!数遍了所有的可能,甚至连黑巷里的人都想到了,却绝没想到是她!怎麽可能是她?不会的,是我听错了!“你在跟我开玩笑?”

    她摇头,很果决,丝毫没有犹豫。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吗?”

    她点头,依然果决,没有犹豫。

    “你给了他们的是哪些?”那麽多条,她不会条条有份吧?不是说爆料者皆不同吗?也许……并没有她看起来的那麽严重。我存著莫名的侥幸的希望。

    “中间两条。”她说得极平静,反而显得从容镇定如同以正义之名。

    我看著她那迷茫的眼睛,深黑得如同无底的死水,渐渐地呆滞成无知无觉的人偶。

    那段灰色日子所经受的种种,电视里妈妈凄厉的哭喊闪电般地回到脑海里,怦然有声地击打著我的神经,顿时满腔怒火冲天而起。几乎就要冲过去揪起她大喊!可是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白玉般的脸庞满是强作镇定的倔强,怒吼在冲出嘴边时化作了无奈的叹息:“为什麽?”如果是别人还多多少少有些动机,那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的她是为了什麽?

    “还用问吗?当然是为了逡语哥哥。”这句话她说得不躲不闪,理直气壮。

    “是吗?”终於又扯到他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才慢慢地开始说:“曹非哥哥,你知道吗?自从他从你家搬回家住,他就过得不太好。只有有机会去看你的时候他才是最高兴的。他每次去看你回来,心情都特别好,如果我在,就拉著我不停地说这说那,你们一天都做了什麽,有什麽开心的事发生。如果不能出门,他就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是一天。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後来病情控制不了,不得不搬回这里,还被禁足,他更加郁闷。虽然有我陪在他身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说有笑,可是我知道已经不同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惦记著外面的世界,那个有你的世界。你知道他总是想方设法地溜出去吗?前门的林道那麽长,他硬是可以一个人走完,而且还要避过巡查工的耳目,他都已经被抓回来不知多少次了,还不死心,一有机会就试。我们在这里住了这麽多年,我从没见过他那麽渴望出去。”

    她停下来,嘴角又略略翘起,我终於可以肯定她刚才的那个表情果然是冷笑。她像是想要说些更让我难受的话,却不知为何,又忍住了,接著说:“如果一切顺利,他就翻过围墙。墙外不远的地方我们以前藏了一辆欧式微型两人车,他开著它到森林外的高速公路上,再叫出租车。我真的受不了他这样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还这样不爱惜自己,那根本就是自寻……自寻……”“死路”两个字她硬是讲不下去,顿了顿,再说,“我劝过他,等他身体好了再搬到你那里住也不迟啊。可是他却笑著说,小葭,你对我还真有信心,我这个身体恐怕是要留在这个森林里了吧?我当时好想哭,只能又说,干脆让你也住进来就好了。他却答,因为你有很重要的工作啊,绝对不能放弃的工作。他不能那麽自私地打扰你。说实话,我就不明白到底有什麽工作是比一个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他已经拿自己的命来爱你,你却只顾著自己的工作,到底谁比较自私?曹非哥哥,我真的真的很看不起你!”

    “我……”我想辩解,可是竟发现无话可说。过去的一切都不能再来了。

    她却不等我说完,就自顾自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当时什麽也不知道,但是,但是那样的心情我还是会有啊,你明白吗?我生气了,非常非常地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