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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这夏狩的排场也是一年赛过一年,斗奇争锋之举难以尽述。

    如此风气之下,萧锦初这个刚从北地归来的土包子亦不能免俗。难得用玉冠束了发,一套大红色的窄袖骑装,配上御赐的宝马“惊羽”。不知情的人只以为是哪家王孙公子,惹得好几家女眷都争着往她的方向瞧。

    她倒好,一概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旁人就算是做样子,好歹也张个弓。她是人在马上,魂儿却不知飞哪里去了。

    “难得出来游猎,我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听到耳边传来的询问声,她更是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下意识有气无力地回道:“我这不是要陪着圣人嘛!”

    骑着黑马的男子看着她,微蹙了下眉。只这一瞥之间的风姿,不知让多少人心为之颤。“我说了让你陪么?”

    那声音如水流漫过山石,清冷之余尤带回响。红衣少女终于回过神来,虽说前一刻还神游天外,后一刻已经拿出了谒见的派头,举止端庄得简直像依着尺子划出来的。

    “参见陛下……”

    “让你来游猎,不是让你骑着马发呆。再这么顶着日头晃下去,不光是你,我看惊羽也要跟着中暑了。”

    一身玄色常服的帝王看着她已被晒得泛红的脸颊,露出些许无奈,随手打马指向一丛树荫。“有什么话,边上说去吧!”

    这处荫头选得极巧妙,乃是一片独木,四周都是些草丛。侍卫与从人也就特意站得远些,以免打扰了君上。若要说些私密话,最是方便不过。

    皇帝所乘的黑马叫骊影,与惊羽是一窝所生的,主人刚撒开鞍辔,它们就自跑去一边追逐嬉戏了。

    萧锦初见四下无人,立时换了副面孔。一双星目眨呀眨的,硬被她妆出了几分可爱:“不愧是圣人,明察秋毫。”

    “有事就说,在我面前不用作出这幅别扭的样子来。”皇帝对这个在自己膝下教养大的小师妹,不说了若指掌,猜个七八分总是有的。

    “还是师兄疼我……”听得这一句,萧锦初立刻不失时机地小拍了下马屁。一边偷偷观察着皇帝陛下的神情,可惜横看竖看,除了那张作为男子来说过分好看的脸,其余再看不出什么了。

    皇帝就任由她这么看着,索性往树下席地而坐,摆出了个持久战的架势。

    萧锦初磨蹭着把地上的草都碾塌了寸许,终于狠了狠心,期期艾艾地探问道:“师兄…那个……我能不能不成亲啊?”

    这个问题大约有点超出了天子的揣测范围,证据就是他听完后居然愣了一下。“你是…不满意齐皋?”

    说来萧锦初这门婚事还是皇帝亲自保的媒,一个是小师妹,一个是近身亲信;一个广威将军,一个虎贲中郎将;无论年貌门第,怎么瞧都是颇为匹配的一对。

    乍然说不嫁,总得有个理由罢。

    “就是不想成亲嘛……”萧锦初低着头继续踩着地上的草,倘使有人瞧见杀人如麻的广威将军也有这等小女儿模样,必然要以为眼睛出了毛病。

    皇帝的神情微微一变,远山般的眉峰中隐隐含着凛冽。“含章,你是不是听着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了?”

    萧锦初已经养成了习惯,但凡师兄喊她表字,多半是桩严肃的事情。然从婚姻到流言,这个话题跳得有些快,她实在有点接不上茬。好回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道:“是说我克夫的那些?”

    萧锦初今年刚过双十,正是青春年华,但按本朝女子及笄便许人的习惯,便要算作个大龄困难户。

    其实她十七岁上是订过一回亲的,只可惜时运不好,没过多久未婚夫就死在了前线。虽说没成亲吧,但前脚人家刚为国捐躯,总不好意思转头就另觅良人,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圣人念着她姻缘路上波折,保的这个媒是有些水准的。齐皋一条八尺大汉,身材魁伟,样貌堂堂,更不用说官至虎贲,统领禁军。

    在许多人眼里头,这等人才配个年纪老大、还杀过人见过血的女将军,乃是他吃了亏。就有那等眼热的,借着萧锦初之前亲事,编出了各色各样的话本满京城里传颂。

    这不,连天子都有所耳闻了,对此萧将军的态度很明白。“就这点闲话,还不够我当下酒菜的呢!”

    “一个女孩子家,别老喝酒。”皇帝默了一默,虽说对小师妹的风格已经习以为常了,仍是忍不住有些头疼。

    “军中平时禁酒,我也就偶尔解解馋。说到这个,您宫里藏的那坛千里醉……”一说到杯中物,红衣少女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皇帝却没糊涂:“别岔开话题,为什么不想成亲?”

    方才还眉飞色舞的将军顿时又蔫了下来,情知今天是搪塞不过去了。思来想去,还是应该把真心话拿出来与皇帝师兄说上一说。哪怕最终不成,她总是抗争过了,对自己也算有个交代。

    于是,她很谨慎地开了个头:“我是这么想的,齐虎贲一直侍奉在您身侧,自然是个极可信可靠之人。然而婚姻大事,不光是样貌门第、人品才学,还要讲个缘法。我与他之间,似乎就欠了一些。”

    “譬如呢?”皇帝的眸色极深,但明亮如镜,好似世间万物无不洞彻。又如春江,望得久了会叫人有溺入其中的错觉。

    就算萧锦初素知师兄的美色,也不禁有片刻晃神。所幸想到自己的新科未婚夫,立时便又脚踏实地起来。

    “譬如…他喜食素,我无肉不欢;他爱弈棋,我只擅长樗蒲;他看着长那么大个,其实为人很是细致,我把心眼劈成八瓣也是赶不上……反正,我们两个除了在演武场还能过上几招,相处起来总有些不自在。”

    萧锦初说着说着,忽然就有些心虚。其实齐皋待她是不错的,自定亲之后,便时常送了信和礼物过来,四时八节从未疏忽。为了这些许小事她就闹着要悔婚,似乎过于儿戏了。但就这么成亲吧,她又说不出的别扭……

    皇帝的十指修长而骨节分明,搁在膝上轻轻叩着。“你跟着先生一贯是读老庄与淮南子,什么时候也说起缘法来了?”

    不提还好,这一说萧锦初又忆起齐皋上年还赠过她两本《金刚般若菠萝蜜经》,如今也不知道搁到哪个角落去垫桌脚了,只得硬着头皮作答:“道法自然,讲的就是一个从心所欲嘛。师兄近年来不也常读些佛经,我这是近朱者赤,近朱者赤。”

    阳光穿过树萧,在男子玄色常服上描绘出金色的纹路。周身笼罩在光晕中的帝王低垂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萧锦初该说的也说完了,老老实实呆在一边。边等着她师兄的说法,一边想着要是安素知道此事,必要怪她荒唐,非狠狠骂她一顿不可。

    一时又想,以师兄对她的宠惯,向来是有求必应。可毕竟婚姻大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