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关怀体贴,叶香偶心里竟有点小忸怩,用手指揉捏几下袖角,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并肩行走,有说有笑,直至临近裴府大门时,叶香偶不好意思让他瞧见自己的“翻墙”行径,只好启唇道:“送、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纪攸宁果然止步。
叶香偶昂起头,那双乌眸本就清澈似镜一般,又映着天上夜穹,真是点点灿灿,繁星可捞一般:“纪公子,今日多谢你了。”
纪攸宁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她,仿佛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一样。
叶香偶心头一跳,赶紧转身跑掉了,不过到了中途,还是回首朝他挥手道别,而纪攸宁依然伫立原地,面朝她的方向,只是距离已隔得有些远了,看不清那神情是怎样的……
翻进府邸,叶香偶回到镜清居,发现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并未点灯,只有廊角下悬着几盏红灯笼,在微风里摇曳出一痕橘红的灯影,浓浓地抹在窗纱上。
叶香偶心道翠枝这个死丫头,真是玩疯了,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来,随后推门而入,摸着黑把灯点上,转身时,榻上一抹人影突兀映入眼帘,吓得她差点没魂飞魄散,当时脑中冒出的想法——
有人!她的房里居然有人!难道是贼闯了进来?
正欲大喊,但当她定睛一瞧,不由得傻了眼——倒在榻上的人原来是裴喻寒,他阖着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斜歪在那里,看上去似乎是睡着了,身上还系着外出时的雪狐白毛披风,竟然都没来得及脱下来。
☆、第21章 [烟花]
这是怎么回事?
叶香偶委实不敢置信,忙用手揉了揉眼睛,裴喻寒还在,又使劲揉了揉,裴喻寒依然在,揉得眼睛都红了,裴喻寒还是没有消失,是以说……
真的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幻觉。
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裴喻寒。
可他不是出远门,人不在淮州吗?为何此刻他会出现在裴府,还是她的房间?
叶香偶挪动脚尖,小心翼翼捱至榻边,就见裴喻寒睡得甚是沉酣,歪侧着头,窗外几缕月色在他脸庞上映出银滢光泽,他肌肤本就白皙,如此更晶莹剔透,似雪一般快融了开,那浓俊的眉头又在微微颦着,显得格外孩子气。
你说大晚上平白冒出个人就算了,再平白冒出个裴喻寒,可不更叫人心惊肉跳了,叶香偶恢复镇定后,略一思付,决定开口唤醒他:“裴喻寒,裴喻寒。”
裴喻寒没反应,她只好又伸手推了推,最后裴喻寒总算睁开眼睛,老实说,他没睡醒时的样子挺可爱的,眼神有些无辜迷离,像是吃醉了酒一样,连睫毛也柔柔软软的,宛然被秋水打湿般,真是长极了。
他伸手揉下额角,看了她一眼:“你回来了。”
叶香偶有些愣神,听他这么说,倒仿佛他是专门在这里等她一样,嗓音里充满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要至少去两个月吗?”
“提前回来了。”他不冷不淡地回答,慢慢坐起身。
叶香偶发觉他似乎很累的样子,面带尘色,眼睑下有浓重的青影,眉宇间更似夹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与憔悴。
“提、提前了啊……”叶香偶嘴里呢喃念着,很快追问,“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先前也没听大管家说收到书信了啊。”末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忍不住小声嘟囔,“大晚上的突然出现,简直吓死人了……”
“半个时辰前。”裴喻寒显然不愿多作解释,将目光转到她脸上,“你到哪儿去了?”
“我……”叶香偶心虚,讲话有点打磕巴:“今晚过节……所、所以就在园子四处……随便逛了逛……”
她一边回答,一边转着乌黑眼珠,不敢接触他的视线,好在裴喻寒并未追问,只道:“吃了没有?”
叶香偶乖乖颔首。
裴喻寒不说话。
叶香偶奇怪他为何会在自己的房里,但由于那俊庞在月照下显得愈发冷漠清寒,哪儿敢开口,又想他这次毫无预兆地回来,先前还经一段车马劳顿,主动说道:“你累了吧,我去叫大管家来吧……”
裴喻寒突然启唇:“想不想放烟花?”
“烟花?”叶香偶愣了几瞬,随后还当是自己听错了,那表情登时由不可思议转为无限惊喜,她从小到大,顶多就见过别人放烟花,毕竟那是有钱人才放得起的奢靡之物,贫民百姓小门小户,通常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儿。现在裴喻寒说要带她放烟花,她恨不能手舞足蹈,自然不假思索地答出一个字:“想!”
她兴奋时,眼睛熠熠生辉,宛如堆着翡珠华宝一般,连带周围都似被耀亮起来,当她开心地望向他,裴喻寒却偏过脸,淡淡道:“你多添件衣服,咱们去河畔放。”
节日里放烟花,为防走水,官府有明确的划分区域,只限定沿河一带放燃。遂叶香偶随裴喻寒乘着马车出来,还带了大管家等一众家仆。
“砰——”一束烟花破空爆绽,将夜空装扮得美轮美奂,宛如瞬间变成晴天白昼。
大伙儿你点一盏,我点一盏,玩得不亦乐乎,其后更是放起鞭炮,噼里啪啦响起一大串,就像锅碗瓢盘齐刷刷摔翻了一般,真个热闹有趣,引来不少行人到河畔驻足观望。
叶香偶一面捂着耳朵,一面仰头注视天空,一簇簇烟花多得令人目不暇接,使她眼底也盛满了这些五彩斑斓,蓦地,大管家又放出一个大大的烟花,她一时激动得跳脚,活似只小兔子,指着天际向周围人叫嚷:“啊,快看那个!快看那个!好美啊!”
她跟众人说完,又去瞧裴喻寒,原以为他也在看烟花,不料这一调头,竟与他目光撞个正着,裴喻寒离她七八步的距离,在火光明灭间,他的脸容显得变幻不定。
叶香偶大概没料到他在看着自己,有些意外,眯起眼睛,莫名想把那神情瞧清楚,但此际大管家笑呵呵地跑上前:“表姑娘,这个烟花你来放吧。”
“好啊好啊!”先前她光顾着瞧,还没来得及亲自放一把呢。
在大管家的指引下,她将竖在地上的花筒点燃,然后快速跑到一旁,岂料花筒发出“砰”地一声震响,简直有山崩地裂之势,吓得叶香偶“啊啊”大叫两声,恰好那时离得裴喻寒近,一头就闷进他怀里。
他衣襟处散着淡淡好闻的冷梅香息,只觉幽华摄人,宛然高处不胜寒,叶香偶紧紧抱着他,一颗心在惊吓中咚咚地跳,待稍后有所平息,她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顿如冷水当头灌下,把不住的颤栗。
他一向不喜人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