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发现沈良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那一眼里面裹挟着轻蔑,不把他放在眼里,够不成威胁,觉得他连对手都算不算。
大概在沈良心里,他唯一的对手就是陈时。
陈时不在,没人能跟上他的脚步,他会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跑到终点。
晚上有写生,来的只有高三生,人还不全,除了黄单,林茂,沈良,周娇娇,就只有另外四个人,要按照老师打印的名单轮流来做模特。
今晚不在画室的肯本就不能算在里面,往下数就是林茂。
沈良看他扭扭捏捏的,就把眉头一皱,“林茂,我真不懂你在搞什么。”
林茂反击,“你怎么不去啊?”
沈良淡淡的说,“你在我前面,还没到我。”
林茂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沈良看了看他,“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画室里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说明那个人不敢再那么做了。”
林茂的眼珠子一转,他想想也是,两个老师都开过会,把话也说的很绝,搞破坏的王八蛋是不会再出来兴风作浪了。
见其他人都拿着画板在等,林茂就坐到椅子上去了。
周娇娇量着林茂的眉眼,拿铅笔在纸上画了两个椭圆的形状,“林茂,你能不能把眼睛睁开,我看不到你的眼白跟眼珠子。”
林茂的眼睛一睁,“这回看到了吗?”
周娇娇噗嗤笑出声,“你还是别睁了吧,太丑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林茂的唾沫星子乱飞,“要画就画,别逼逼。”
黄单在画林茂的五官,他的眼睛很小,也细,不好画,也很好画,特征比较明显,容易一眼就能抓住。
一个多小时后,刘老师来了画室,“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周娇娇吹吹纸上的橡皮屑,“不是睡觉,就是上网吧玩去了。”
刘老师走过去,低头看看她的画,“林茂是单眼皮,你画成双的了。”
周娇娇说她知道,“我是觉得林茂那单眼皮太难看了,多画一条线会好看很多。”
刘老师说,“你是在画写生。”
周娇娇吐吐舌头,找橡皮把左右两只眼睛上面的两条线都擦掉了。
刘老师照例开始点评放在地上的那几幅画,他动笔改了周娇娇的那副,没多动,只动了眼睛眉毛那块区域,画里的路人甲一下子就变成了林茂。
所谓的眉目传神,说的就是一个人的神韵,把谁的神韵画上去,那就是谁。
周娇娇唉声叹气,“老师好厉害。”
刘老师笑着叫她别拍马屁,“认真着点,还有两三个月就要单招考试了,别浪费时间。”
这话不止是说给周娇娇听的,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考好了,皆大欢喜。
还剩下黄单跟沈良的画没有被看,大家都等着,指望能从老师嘴里听出个谁上谁下的区分。
刘老师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只说,“这两幅各有优缺点,不分上下。”
沈良的脸色瞬间沉了沉,转瞬即逝。
周娇娇说,“怎么会不分上下呢,我觉得舒然画的更像林茂,要不让林茂本人来说。”
林茂嫌弃的看看那几幅画,不止是嫌弃,还有点渗人,这跟照镜子是两码事。
人头写生画出来的,跟本人长的不会一模一样,坏就坏在这里,当事人会觉得在看自己,又像是在看陌生人,怪怪的。
沈良笑着说,“我也觉得舒然画的比较像林茂。”
另外几个人都说他画的更像。
黄单在削铅笔,削好了放着,明天就不用削了,他很不喜欢干这个活儿。
“沈良以为黄单受到了打击,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像不像的,还是让林茂自己来说吧。”
林茂切了一声,“没什么好说的,我本人长的比你们画的要帅多了好嘛。”
刘老师难得的开玩笑,“差不多。”
林茂,“……”
周娇娇在黄单耳边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他,怕他在考试前胡思乱想。
黄单说,“没事的。”
沈良走过来,“舒然,你的进步很大,超过我的想象。”
林茂勾他的脖子,“是啊是啊,我也那么觉得,舒然,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兄弟几个。”
周娇娇说,“舒然跟你们不是一个学校的,考完单招就回去补文化课了。”
言下之意是,到时候谁还记得谁啊。
林茂笑嘻嘻的说,“娇娇同学,舒然跟你好像也不是一个学校的吧。”
周娇娇失落的垮下脸,什么也没说就背上背包走了。
黄单把削好的铅笔放进笔袋里面,之后就去检查工具箱里的画具,颜料都是一样的,没做记号,有人偷拿了用也看不出来,他已经掉了两盒了,一盒白的,一盒黑的。
这事黄单没告诉别人,林茂都不知道。
刘老师去拿扫帚进来扫扫地上的垃圾,对黄单在内的几个人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路上慢点。”
黄单他们跟老师打了招呼离开。
第二天早上,黄单被林茂拉起来,叫上沈良一块儿去了画室。
这个点还早,学校里有点儿冷清,大学生们都在宿舍里睡觉,还不到起床的时候。
林茂羡慕的说,“明年要是能考上大学就好了。”
黄单说,“大学不轻松。”
林茂深呼吸,“扯淡呢,大学巨轻松的,沈良他哥就是那么说的,还说每天都很无聊,没什么事干。”
沈良说,“是很无聊。”
黄单换了个话题,“去买早饭吃吧,肚子饿了。”
林茂在口袋里掏掏钱,把几个钢镚抓住数了数,“买了玉,日子没法过了,我爸说下个月才会给我打钱,兄弟们,施舍我点呗。”
黄单无能为力,借林茂一百已经是极限了,他这个月都不知道要怎么撑下去。
林茂也知道室友的情况,就可怜巴巴的望着沈良,嘴里还说着屁话,“你还记得班主任说过的一句话吗?他说同学之间的友谊无价,我们走出校园,立足于社会,见了面还是同学,应该要互相帮助,这样才对得起度过的三年高中时光。”
沈良懒的再听林茂放屁,施舍给了他五块钱。
林茂立马把五块钱的纸币接住,夸张的哽咽,“谢主隆恩。”
沈良白了他一眼,“没出息。”
林茂哪儿管有没有出息,肚子能填饱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顿早餐吃掉了五块钱的三分之一,还从沈良那儿拿了两个包子,从黄单那儿拿了一个馒头。
黄单买了杯豆浆边走边喝,到画室的小院子门口时已经见底了,他把杯子丢进唯一的一个垃圾桶里,跟上了沈良和林茂。
画室的门开着,刘老师在里面,就他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