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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志厚工作到深夜。

    他已习惯把工作带到家中做,他是一个计算机动画设计师,很多人以为周罗公司专负责画卡通,其然不止,世界也许有点丑陋,需要加工。客户多数请周罗公司美化产品:美女在洗头之后,秀发亮丽得不似真的,光可鉴人,一丝丝都柔顺飞扬,连带她的肌肤都变得洁白无暇,发出晶光来……都由计算机逐格逐格做。

    志厚特别心细,工作效果特佳,客户赞不绝口,生意在淡市中源源不绝。

    针无两头利,忙得不可开交,就阻碍志厚发展更大的计划,本来有电影公司邀他合作,也只能暂时搁下。

    这天晚上,他在计算机上做一滴水的变化,客户是一种健康饮品,志厚需要做得使一个游泳健将自这滴水里跳出来。

    他对牢计算机荧屏直至眼倦。

    去年一位师兄决定辞职,皆因视网膜忽然脱落。

    开头他以为眼镜脏了,擦洗不已,到最后,顿悟,原来是视力出了问题。用激光治疗修补后他再也不愿回到工作桌上,游山玩水去了。时时电邮告诉志厚,在北美洲大湖飞线钓鱼乐趣无穷:与大自然接着一片,仰头可见金鹰飞翔,参天古树就在身旁。

    志厚并不特别向往,除非成珊与他在一起。

    成珊嫌他什么不好呢?突然提出分手。

    --“我还没有资格成家,工作繁忙,随时应召,望你见谅。”

    好象交迟了功课一样,一声道歉便可摆平一切。

    志厚不能形容当时的心情,他有点迷惘,手足无措,忽然恨爸妈生了他,想哭,又不敢有反应,只是忍耐的低下了头。

    他记得他问:“我有什么惹你生气?”

    成珊答:“没有,不是你,不是你,是我。”

    她们都那样歉意,那样客气,事实上,每件事都与他有关。

    她不再爱他。

    想到这里,志厚放下工作,走到露台上。

    他好象听见游丝般音乐,侧耳细听,又听不见了。

    是客人乘夜阑人静享受乐声吗?

    志厚也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志厚发现厨房不锈钢冰箱门上有一张字条:“志厚:请代购一安士装加士比海勃路加鱼子酱,克瑶。”

    志厚放下咖啡杯。

    锌盘里有只小小空鱼子酱罐,以及一只贝母制的小调羹。

    食家认为用银匙吃鱼子酱会惹金属味,故此考究的人都用贝壳做的匙羹。

    志厚从来吃不出其中分别,他也不喜欢鱼子酱的味道,但是他很高兴王克瑶不是门外汉。

    一个女子半夜起来烤面包夹鱼子酱当宵夜……

    志厚没有时间暇思,他需赶回公司开会。

    这份工作救了他,每当他想一眠不起之际,十多二十人催他开会。

    司机上楼敲门,秘书半小时内十个电话,罗承坚配了他家的锁匙。

    他能丢下他们骑鹤西去吗?恐怕不好意思。

    客户要求看那滴水的初稿。

    志厚把设想说出来,又放映小小片段。

    健康饮品公司代表看得目定口呆,他只不停说:“神乎其技,在下五体投地。”

    罗承坚笑,“一连三集,第二集是长跑手从水中冲出来过终点,第三集是篮球手投篮,你说怎么样?”

    客户满心欢喜。

    稍后;志厚到茶水房斟咖啡,听到收音机内播放一首极其凄清的歌,他脱口问:“这是什么歌?”

    秘书转过头来。“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是它了,是昨夜若隐若现的乐声。

    那日,志厚特地早下班。六时不到已回到家里。

    他刚用锁匙开门,对面大门忽然打开。

    “周先生?”

    一个少妇倚在门边朝他招呼。

    “有什么事?”

    那少妇肤色非常白皙。淡妆,异常秀丽,穿戴考究,笑容可掬。

    志厚不敢正视,他微笑地眼观鼻;鼻观心。

    “我是你邻居伍太太。”

    “伍太太你好。”

    “叫我南施好了,我赞成睦邻,远亲不如近邻,所以特地来招呼一声。”

    “伍太太说得有道理。”

    她转头去叫人:“理诗,理诗。”

    一个十一二岁穿校服的小女孩走出来。

    那小少女长得与她母亲极其相似,一般小杏脸、白皮肤。可是感觉完全不同,十分亲切可爱。

    “理诗,你同大哥哥说,你的计算机有什么问题。”

    小理诗有点忸怩。

    志厚说:“我先回家放下公文包,再过来替你检查可好?”

    他刚想进门,伍太太又说:“周先生,你太太既漂亮又和气。”

    志厚转过头来,“谁?”

    “今午我在这里看到周太太挽着行李出门去。”

    志厚恍然大悟,“我还没结婚;那,那是我表妹。”

    “原来如此。”

    志厚脱口问:“她去何处?”

    “上海呀,我还托她带一包杭菊给我。”

    原来已经出门去了。

    志厚有点惆怅。

    开了门,跟随他多年的女工刘嫂迎出来,“周先生好。”

    志厚点点头。

    “王小姐说床头有一盏灯环了,该叫管理员来修理吗?”

    “我来看看。”

    女工打开客房门。

    志厚只闻到一股香气。

    刘嫂推开窗户,香氛很快消失。

    床头几上有一盏铁芬尼式台灯,志厚测试,发觉灯泡烧掉,他把它旋下来,这种郁金香型灯泡需要到特别的地方去买。

    志厚走到计算机前,找到网址立即邮购。

    又想起鱼子酱;也一并办妥。

    接着他淋浴更衣,这才到邻家去。

    邻居太太千过万谢。

    “我对科技一无所知,自己也在学习中,周先生,多谢帮忙。”

    微笑着诉苦,叫人难以抗拒。

    表妹出门,他却不知,不是去上海,就是到北京,同一批人,先一阵子一窝蜂涌到温哥华、墨尔本,今日又似蝗虫赶往内地,像一阵无名的怪风,今日吹向西,明日刮向东,一切都在三五年内发生,反应迟钝如周志厚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常说咖啡杯还未放下,世界已变。

    当下他到小少女书房去看个究竟。

    小理诗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