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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身后,伴娘和伴郎一向都是新人之外的另一个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仪态万千的新娘身边站着清新甜美的伴娘,如果这晚有星光,只怕也失去了颜色。面对众人的笑闹起哄的劝酒,郑微一概来者不拒,就连阮阮的那一份,她也代为挡了过去。

    私下的时候,阮阮附在她的耳边,“别喝了,悠着点儿。”

    她只是笑,“我很久没有这样高兴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可以醉,你不可以醉。”

    十几桌下来,饶是她酒量不错,不由也有几分微醺。下一桌是新郎倌的朋友,吴江一个个介绍下去,“这几位是我们医院普外科的同事,这位是《××日报》的责编……还有这位,是××区人民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他介绍到那名身长玉立的男子时,那恰好侧对着他们的男子转过身来,点头朝新娘微笑,然后他的视线平稳地投向新娘身后的人。

    “对了,他姓林,叫林……”

    郑微不期然地打断了吴江好心的介绍,她说:“林静,七年不见,别来无恙?”

    林静含笑举杯,“你好吗,小飞龙?”

    你好吗,小飞龙?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这样叫她的人,小的时候他陪她在大院的花园里捉迷藏,他怕她找不到会哭,从来不会藏得太隐蔽,一旦她揪住了他的衣角咯咯地笑,他总是故意这么说,“你好吗,小飞龙?”

    如果她是十七岁的郑微,她会选择在这刻忘记所有,立即扑在林静的怀里痛哭失声,然而她今年二十五岁,他跟她玩了一场长达七年的捉迷藏,这一次他躲得太远,她曾经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他。

    “我挺好的。”二十五岁的郑微说。

    “你们认识?”吴江也愕然。

    林静笑道:“她一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把她抱在怀里,你说我们是不是认识?”

    郑微也半开玩笑,“是啊,过去我们熟到我以为一长大就可以嫁给他。”

    好事之人闻言起哄,叫嚣着这样的交情值得痛饮一杯。郑微毫不犹豫地将酒倒满,平举到林静面前。林静定定看着她,若有所思,忽然摇头笑了笑,与郑微碰杯。他喝干了自己的酒之后,伸手拿过了郑微已触到唇边的酒杯,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当即四周叫好声一片,人人都笑林检察官原来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更频频追问何以两人初见时似是许久都未谋面。

    郑微回答说:“小时候的事情哪里说得准,长大了之后,以前的玩伴大多是各奔东西。”

    她的林静已经在她十七岁那年一去不回,也许她内心深处永远藏着他的身影,然而眼前的他,是个陌生的男人。

    新娘抛花球的时候,魂不守舍的郑微独自站在角落,偏心的阮阮看准了她的位置,背过了身,抛出的花球依然不偏不倚地飞向了她。花球迎面而来的时候,郑微才回过了神,她直觉地想要抓住它,终究慢了一步,只抓住一片粉色的花瓣,顷刻间,花球落地。

    吴江工作的医院在g市,阮阮嫁夫从夫,她辞掉了s市的工作,陪在丈夫身边。这也许是郑微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婚宴的最后,闹洞房的宾客也尽兴而归,出门的时候已是夜深。阮阮送出了门,她说:“林检,不如你帮我送送微微。”

    郑微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楼下很好打车。”

    林静朝阮阮笑笑,“你放心吧,交给我。再见,祝你们新婚快乐!”转身就再自然不过地将郑微的包包拿在自己的手中,“走吧,我的车就在楼下。”

    一路上,郑微将车窗摇得很低,风灌了进来,吹走了她脸上的绯红,她始终看着窗外,电台里的音乐支离破碎。

    林静开车心无旁骛,沉默地到了中建的大院门口,郑微都忘记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在这里。

    “我就在门口下吧。”郑微把散乱的头发拨到脑后,“真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静没有回应她的礼貌,“你住在哪一栋,我送你到楼下。”

    “不,不用了,我走进去就好。”

    “你住在哪一栋?”

    她莫名地就开始发火,“我说过不用!你懂不懂半夜三更地被一个男人开车送到楼下,我身边的人或许会误会。”

    林静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说:“你果然还是生我的气。”

    郑微把头别向一边,假装看着窗外,她没否认,因为他说得对。即使多少个夜晚,她都觉得她理解林静,她原谅了他的不告而别,然而真正到了重逢的那一天,心里竟依然还有怨恨,人们往往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超脱。当年林静的离开,不但带走了她朦胧的初恋,更带走了她最信任依赖的一个人。她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将后来失去爱的凄凉统统归咎于他,即使明明知道那并非他的错。

    “我也生过自己的气,可是那个时候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所以只想离开。是的,或许我不应该,然而谁是圣人,谁又没有面对不了想要逃避的时候。你也知道,我曾经以为我的父母是最幸福的一对,甚至为我的家庭能给你带来温暖而感到骄傲,原来都是假象。”

    郑微笑了,声音却哽咽,“你一逃就是七年。”七年了,他一封信一个电话也没有给过她。

    “我以为你幸福。”

    “我是幸福,所以你可以继续消失。”

    林静沉默良久,说:“我一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回国后我打过电话给你,既然你快乐,我便离开。也许是我错了,但我不会再错。”

    郑微打开车门离去的时候干脆果断,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听到林静发动车子的声音,却不肯回头。到了凌晨,她觉得出奇的口渴,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没有开灯,喝了一口水,就这么借着窗外路灯的一点光亮,怔怔地发呆。当她放下水杯之后,打开了房间的大灯,发疯地翻箱倒柜搜寻,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把它们藏得那么深。

    一墙之隔的韦少宜被她的大动作惊醒,敲着她的房门抱怨道:“郑微你半夜抽什么风?还让不让人睡觉。”

    郑微的动作犹在继续,只转身回了一句,“前一阵子何奕发神经半夜在楼下对你唱歌,我说什么了?”

    韦少宜顿时语塞,恨恨地回房。整个房间一片狼藉之后,郑微终于在从学校带过来的一个皮箱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打开那个扁平的小铁盒,拿出压在最上方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两张年轻无邪的笑脸穿过七年漫长的时间就那么毫无防备地绽放在她的面前。她把那张开始微微泛黄的照片拿在手中,用手指一下一下擦拭上面的尘埃,照片上的年轻男孩笑容明净,眼神柔和,这才是她的林静,她必须现在看上一眼,因为在她发呆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记不清二十二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