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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埋藏了十一年难以言述的情绪,还有二十九年化不开的疏离,小小年纪的她怎么可能懂得。

    桔年接过母亲手里的汤,缓慢的继续喂着非明。她试过朝自己的三个亲人微笑,然而微笑过后,他们彼此间除了无比客套的“请坐”、“谢谢”、“不客气”之外,竟再也找不出别的对白。甚至就在回来的公车上,桔年还像做梦一般的想,假如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假如她身边有亲人帮忙照料,也许今天不会那么无助,可是现在,她疏远已久的父母弟凭空出现在身边,除了尴尬和不安,她却再没有别的感觉。

    桔年怕他们看出她端起汤时微微的颤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从来就没有在父母身边恣意的任性,而是个唯恐一不小心犯错的孩子。纵使当年那么竭尽全力的乖巧和听话,到头来仍旧免不了沦落到让他们彻底的失望,所以她最亲的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毅然放弃了她。她孤零零的活过这些年,一直活到现在,内心深处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孤儿。

    “姑姑,我再喝就要吐了。”不知不觉间,桔年喂了非明整整半壶鸡汤,非明在这异样沉默中为难的开口,桔年才如梦初醒般放下汤,用纸巾给非明擦了擦嘴角。“靠着躺一下,点滴还有一瓶就挂完了。”

    非明闭上眼睛,又睁开,“姑姑,公公婆婆要走了吗?”

    谢母笑着说,“你睡吧,婆婆跟你姑姑说说话。”言罢她低声对桔年示意,“你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问你。”

    谢望年留在非明身边,谢茂华夫妇和桔年一道走到了病房外,桔年刻意朝走廊尽头走了几步,避开门口。

    “爸,妈……”他们说过再也没有她这个女儿,所以桔年吐出这两个字总觉得惶恐。她一如平素紧张时在身后绞着一双手,“我没想到你们会来……谢谢你们能来看非明。”

    谢母叹了口气,“怎么得了这样的病,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桔年听到“造孽”这个词,心里顿时一阵难过,低头沉默不语。

    谢母见状扯了扯桔年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一件事,你跟韩述,就是韩院长家的那个小儿子是怎么回事?”

    桔年心想,果然是他。

    “他找你们来的?”

    “我问你跟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他怎么会为你的事那样上心?”

    “那我应该感谢他的关心。”桔年喃喃的说。

    谢母见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似乎有些急了,“你别装傻,我跟你爸眼睛还没瞎,他那副样子我们看得出是什么意思。我就纳闷了,过去你上学的时候,他是不是打电话来,你还骗我说是来问作业,从小你就不说实话!”

    “既然我说的都不是实话,那您说您看出了什么意思?”

    “我只问你一句,里面躺着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跟韩家的小儿子生的?”

    母亲那么直截了当的质问让桔年刹那间满脸通红,只能一个劲的摇头,抖着声音否认,“不……不是……绝对不是……”

    “不是你生的你会这么死活要养着?跟他没关系他会心疼成那个样子?桔年,这么多年你还骗我?当着我和你爸的面,你敢说你跟他没有关系?”

    桔年死死咬着嘴唇,然后说出来的话却斩钉截铁,“我和非明跟韩述没有半点关系。”

    谢母一跺脚,“不是韩家的小儿子,莫非……莫非是姓巫那个短命的……”

    “你不能这么说他!”桔年猛然打断母亲的话,谢母面对一向温吞的女儿此刻的爆发,似乎也被吓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桔年垂首片刻,泪还是掉落下来,她侧开脸去,语气中带着哀求:“妈,你别管了,这是我的事。”

    “从小你就爱钻牛角尖,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过去的事咱们暂且不提,那个韩述那现在对你还热乎着,你还犯什么浑?你自己是什么底细你不知道?妈也是做女人的,你不能一辈子这样过!”

    一直不语的谢茂华也开口了,“要是他真对你……桔年啊桔年,你还想怎么样?我们也老了,管不了你了……”

    桔年无声的流泪,她莫名的想起了高考放榜时铺满了家门口小巷的炮竹纸,满眼的红艳艳。那是记忆里唯一一次父母为了她而展现笑容,那时他们都还满头黑发,现在却两鬓霜染。她也想过要成为他们的骄傲,最终却成了他们最羞于示人的耻辱,不管过去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她不是一个好的孩子,到现在还让他们如此操心——但是有人操心的感觉何尝不是久违了?

    “听我们一句吧,韩述论人才身份,哪点配不上你,我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你跟他生的,他对你有那份心,你还求什么?”

    “妈,我跟他……”

    “你就算不想着你自己,也为你弟弟考虑考虑。望年现在给韩院长开车你也知道吧,你弟弟读的书少,找这份工作不容易,这也是韩家记得咱们,最近你爸爸听说高院有一两个转正的指标,只要韩述肯帮忙,他们家韩院长……”

    桔年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她的亲生父母。

    “望年给韩家开车?转正的指标?”她好像懂了。

    她就这么看着他们,好像看着两个陌生人。其实也不是陌生,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望年,原来他们举家来看望生病的非明,费尽唇舌撮合她和韩述,也不过是为了望年。桔年刚刚才可怜巴巴升起的那点感动和温暖就这么一点点冷却,死去,腐臭……

    桔年想,人为什么会失望,不就是因为我们常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吗,所以哀莫大于心不死。她在这一瞬间觉得,其实绝望有时也是件好事,至少以后不会再犯这个错了。

    “韩家是正经人家,家教很严,你跟韩述我们是放心的。”

    桔年不哭了,噙着泪笑了一声,“爸,你真的认为韩家这样正经的人家会让他儿子找我这种人?”

    谢茂华一时语塞。

    谢母立刻接了过去,“那到底是以后的事情,只要你们感情好,他对你好……”

    “那么就算他不娶我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帮望年转正?”

    掀开那些层温情脉脉的外衣,话挑明了说,其实不过那么简单,就那么回事。都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那是最大的一个谎言。

    谢茂华夫妇都不再言语,这无声的默认让彼此都觉得难堪。

    桔年本想算了,就当他们没有来过,一切回到原点,又有什么不可以。她侧身避开他们,慢慢的走了几步,可是太多的东西梗在她喉间,她咽不下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平淡而面无表情的对这谢茂华夫妇说:“对了,你们知道十一年韩家这正经人家教出来的好孩子强奸过我吗?”

    这是多么不光彩的旧事,犹如一个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