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银子心里不踏实。
她微微皱眉,店老板自觉报价已经够低,继续介绍下去:“这木头虽带有香味,却并非沉香木,我也是偶然一次才得到的,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名字,干脆做成了佩刀放在这里,因说不出名堂,所以价格很低仍摆了许久都无人问津。”
“七钱银子,我要了。”叶央发挥她讨价还价的本事,表情很诚恳地盯着那老板。
可惜傲气眉眼搭配出的效果,仿佛在告诉他:“你要是不把这佩刀双手奉上,姑奶奶就砸了你的店!”
老板警惕地后退一步,咬紧牙关不松口:“娘子,九钱银子的价格已经很低了,我还没算木材的成本,只是你看看,上面的花纹做工都不止这个数。”
“这又不是沉香木也并非檀木,只是块普通的木头罢了。”把人家的东西往死里贬低,便能将价格砍到最低,叶央深谙此道,她却不知道,只要摆出定国公府或者报出她二哥的名字,就能定下这把佩刀,等店家包装好了送上门,再付款便是。
店老板摆出一脸深沉的为难,“娘子,真不能再低了,咱们做出一把这样的佩刀往往要半个月,卖出一把可能也要等上半个月,生意着实不好做。”
“这……”叶央咬唇,她现在好歹也是个大小姐,再为了银钱斤斤计较是不是不太符合身份?想到这里,叶央同老板打商量,“佩刀我先定下,过会儿取了银子再来。老板,你可得帮我留着,别卖给别人了。”
木质的佩刀表面乌黑质地坚硬,几乎能把光也吸进去,再配上古怪的花纹,叶央越看越喜欢,价钱又合适,整个天下都是商从谨他爹的,家里肯定不缺钱,就不用追求什么贵重了吧?
“好说,一定。”店老板爽快地应下来。
离晌午还早,祖母为了大哥的亲事忙的焦头烂额,估计没什么功夫管她,叶央现在跑回府上拿银子再赶到佩刀店里也来得及。再三嘱咐老板给她留着,恨不得逼他立刻关张等自己来了再开张似的,生怕一转身东西就没了。
店老板连连点头,让叶央放心。能卖出去他也挺高兴,这把木质佩刀外表并不张扬,除了极浅淡花香味没什么特殊的,故而摆了许久,今天才有人询问价钱。
叶央转身大步迈出店门,才走没几步,听见身后有人叫她,是佩刀店的老板,正表情古怪地让她停步,吞吞吐吐道:“五钱银子,东西归你了。”
还有这种好事?
狐疑地回头,叶央并未走进,远远站着问:“老板,怎么降价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金贵的木材,我在地摊上用五十个铜板买的,你去取银子一来一回太麻烦,不如做个人情,折价让了你,有机会再来关照在下生意便是。”老板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一闪即逝,很快恢复正常,堆起满脸的笑说了一通客套话,末了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真的只要五钱银子!”
“不反悔?”叶央上前一步。
“不反悔!”老板猛拍胸脯。
他虽然有家佩刀店,却是做雕刻花纹等细致活儿的,体魄不算强健,这一拍胸脯几乎把自己拍得咳嗽。
叶央疑惑他的态度转变,但没刨根问底,喜滋滋地掏出怀里的钱袋数出五钱给了店老板,看伙计将那柄佩刀装进垫了软布的盒子里,细细裹起来。
“娘子拿好。”店老板亲自把东西递到叶央手上。
“那是什么?”眼见老板在装佩刀的盒子上又摞了一个稍小的盒子,雕龙画凤,做工竟比佩刀还精致,叶央接过时问了句。
店老板一愣,解释道:“送你的,不要钱。”
叶央也不推辞,又道了声谢,便爽脆地离开店铺。今儿运气很好,身上还余了些散碎银两,顺手在街角买了个糖糕,黏软滚烫的捏在指尖,香气扑鼻,吃了两口才想起来看看那赠品到底什么。
她站在街角,单手打开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的东西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那是一支做工很好的乌木发簪,顶端镶着指头那么大的一颗明珠,叶央把糖糕塞在嘴里咬住,另一只手掂起来拎了拎,重量比乌木轻一点,里面似乎是空的,对光看了看,果然是中空的。拿开发簪,底下还压了一支指头那么长的小箭,尺寸目测正好能同发簪的中空内部对上。
店老板送了她一支能当暗器使用的发簪?
叶央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的否定了。簪子上的珍珠能把店里所有佩刀都买下来,那老板应该还没如此大方。对了,他突然叫住自己说折价,举动也很突然……
死活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叶央呆呆站了片刻,决定还是回店中问个清楚。待转过街角时,却发现那家佩刀店大门关得严严实实,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
“真是奇怪了……”叶央嘀咕一句,原地转了两圈,决定早点回府。
紧闭着大门的店铺里,聂侍卫抱着剑趴在窗沿,偷偷摸摸地从缝隙里向外看,直到叶央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才扭头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抛给那老板,“说好的,将佩刀买给那小姑娘,把盒子送出去,钱如数奉上。”
“多谢多谢。”谁都不会嫌钱挣得少,店老板捧着银锭喜笑颜开。
聂侍卫松了口气,从店铺后门出去——总算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了!反正叶大小姐买块抹布,他也会让老板将那根簪子送出去。
……
九月初八,宫里照例赐了诸国公府侯府秋菊及贡蟹,叶家自然也有。秋风一起,清凉斋终于清凉起来,院里空地上,云枝将一支残花高高抛起,远处有箭矢携风而来,穿过那支花将其牢牢地钉在墙上。
“阿央,等会儿便要去怀王府赴宴,你怎还在这里!”叶二郎锦衣华服推开院墙的门走了进来,一脸无奈,“快去换衣服。”
保持着射箭姿势的叶央微微一笑,穿着褐色粗布的胡服,收起弯弓往主屋方向走,回了句:“就怕我换好衣服,你倒不让去了。”
“少贫嘴。”叶二郎扶了扶头上的玉冠,作势要敲她脑袋,想起什么又道,“祖母和大哥不去,就我和老三,只是到怀王府上分席而坐,你自己多留心些,若不想搭理那群人,叫云枝出面应付,只同王家娘子说话便是……”
本来都快进屋了,闻言叶央扭头,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留心的,二哥,你多虑了。”
叶二郎一着急,快走几步到她身边,“你自己院门一关假装两耳清净,又不是不知道吴家的小丫头在外面怎么编排你!”
“国公府出身却甘愿混迹于市井之中,有辱门楣家风不正,再加上喜穿胡服品味低下……吴贞儿翻来覆去也就会说这么两句了。”叶央一条条数下去,接着反问,“她爹都叫皇上训斥了一回,还有心思编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