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不在乎了,不在乎那些为什么,不在乎原因,不在乎初衷,也不在乎目的。
他在迷雾中看到了关乎人生的选择,没有岔路,一条笔直的道路而已。于是他选择走下去,无论最后他将到达山谷、海岸、抑或深渊死地。
他凝视菲利克斯。
“就把我当做影子的替身。”
他比昨天更冷静了,呼吸平复了下来,每个词汇说得清晰有力。
这不是乞求,更不是乞食与乞怜。
这是他选择要做的事,是他选择会一直做下去的事。
无关菲利克斯的承认或拒绝。
“你替代不了他。”
“你说过。我知道。”他说着低头吻了菲利克斯。
☆、第40章
这一次, 菲利克斯没有拒绝。
西瑞尔却有种这将是最后一次的错觉。
他继续亲吻菲利克斯的下巴,亲吻他的脖子,吸血鬼轻易推开他,双手抓着他衬衫的衣襟拉紧,翻身下床,明明自己才是这房间的主人,却独自离去。
难熬的伤, 难熬的痛,难熬的长夜。
西瑞尔躺在菲利克斯的床上,睁着一双情感太过饱满反显得空洞的双眼, 烛光太微弱,什么都看不清。被旧床单包起的书还放在桌上,旁边就是烛台,他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 起身将书抱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明明愿意带走他的书,却非要拒绝他的人。
如果能有一把刀剖开菲利克斯的胸膛, 西瑞尔想细细观看他的心,看他的心是什么颜色,流着怎样的血,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会那么做的, 一定会。
西瑞尔离开了这叫人伤心的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里,菲利克斯都没离开过旅馆,好似他又找到一处满意的巢穴,只要没有阳光, 他就万分满足。西瑞尔拿着每天的晚报东奔西走,终于在第三天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房东马珂太太是个寡居的老人,两个女儿出嫁了,小儿子参了军,她一个人住着上下三层的房子,怪寂寞的。她拒绝了很多前来租房的人,独独看到西瑞尔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说他长得和自己的儿子有几分像,兴高采烈带他看了二楼的房间,还请他喝了下午茶。
老妇人让西瑞尔想起过世过年的玛丽,她们笑起来时一样都是满脸皱纹,松弛的眼皮几乎整个盖住浑浊的双眼,干瘪的嘴唇咧开,露出残缺不齐的牙。妇人拿不出太好的茶叶,点心的味道也差强人意,西瑞尔却陪着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听她喋喋不休说着自己的孩子。
她开的房租很低,西瑞尔很诧异,她说他让她内心里感受到慰藉,降价只是表达谢意的一种世俗的表现形式。
西瑞尔道谢过后便赶回了旅馆,天快黑了,菲利克斯差不多也该醒来了。
这两三天里,虽然同住一个旅馆,他们却没再见面了。西瑞尔有些担心菲利克斯的伤,吸血鬼却总是闭门不见。现在他们要搬家了,菲利克斯总不会再找别的借口拒绝见他了吧。
谁知回到旅馆,老板便说菲利克斯让转告的,说他回研究所了,近期暂时都无法见面了。看完留字,青年也顾不上搬家了,扭头小跑出旅馆,匆匆雇了一辆马车就往兄弟会赶去。
入夜后的分部更加死寂了,西瑞尔下了马车又是一路小跑,穿过回廊,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是个女人,金棕色的卷发茶色的眼睛,麦色的皮肤像涂了一层金色的蜂蜜,光艳诱人。西瑞尔下意识默念起咒语,数字跟随着女人眨眼的频率一个一个由她眼中跃出。是死灵妖。
本是缓步款款正欲离去的女人见来了陌生人,不由停步打量。她嗅到涌动在空气中的某种气味,下意识又吸了吸鼻子,一双动人明眸直勾勾盯着眼前的青年,直白问道:“你是谁。”
“西瑞尔·穆勒。因为特殊情况和菲利克斯一起行动的观察者。”
“菲利克斯?那个吸血鬼吗?”女人喃喃自语,接着又嗅闻了几下,“这可不像吸血鬼身上的气味……好吧,既然你和那吸血鬼一起行动,这时候来这里有什么事吗?又是谁犯事了?”
“菲利克斯在里面吗?”
“不在。不是说你们一起行动吗?”女人说得漫不经心,似乎对他们的事毫无兴趣。
听到女人的答案,西瑞尔即刻皱起了眉。礼貌与女人告别后,他里里外外将分部跑了个遍,确实没见到菲利克斯的影子。
这么多年了,菲利克斯还是如此行踪莫测。
想了想,西瑞尔只好摸到行动管理室,翻看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件以及给执行者们的新委派。日志翻到最后,他果然找到一条执行者是菲利克斯的委派任务,备注里明确写着“与观察者西瑞尔·穆勒一同执行”,可他还是我行我素一个人去了。
西瑞尔咬牙,正要关上日志,忽然注意到这次委派的目的地。
他一直记得自己不愿来这个分部的原因。
离“家”太近了。
无论是距离伯爵府邸,还是那座死寂庄园,从这里出发,雇马车去的话都花不了太久。
菲利克斯独自回庄园了。
那里出事了。
西瑞尔合上日志,大步流星离开了分部。
这个时候要雇一辆马车并不难,他握着手杖沿着街道走向热闹的街区。
要赶回去也很快。
但西瑞尔内心很抗拒。
那并不是让人愉快的地方。
他长大了,也逃离了属于穆勒家的宿命,可深埋于心的记忆并不会因此消失。惨死的玛丽,暗中监视的老杰克,在点心里下毒的叔叔……他不会主动回想,可它们是噩梦中的阴云,只要他闭上眼睛,便在他心里下一场伴随雷霆的暴雨。
他摆脱不掉。
周围的行人渐多。
戴着帽子穿着礼服的淑女挽着绅士的手,漂亮的丝绸扇子掩住妆容精致的脸,空气中飘着宛若百花齐放的香水味;男孩们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领上的小领结不知为何总有些歪,但白色长袜一定服服帖帖地贴着小腿;一家之主的绅士戴着高高的礼帽,鼻下的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握在右手中的手杖桃心木涂黑漆,顶端包了金。
这一家人从西瑞尔身边走过,大概是去剧院看戏的。
即便多年前就认清现实,西瑞尔仍会羡慕这样的家庭。
他摸了摸口袋,还是雇了一辆马车。
马车奔驰在月光下,西瑞尔听着马蹄与车辙转动发出的声响,不由想起切博里中央大道的黑色马车夫的传说。那车夫驾车拉着灵柩去往死地,而他此行的目的地也差不多就是如此了。
抵达庄园时已是深夜了。荒废的庄园被野草、藤蔓与夜枭占领。猛禽低沉的叫声自半掩的铁门那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