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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
    一个人活下来才行。

    「你跑你的,别管这么多。」紧瞅着那迫在眉睫的庞然大物,他耳膜鼓噪着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战。

    「噢,好。」

    来追我吧,怪物!

    ——放过我弟弟,我来做你的敌手!

    「准备……跑!阿源!」

    如弹丸般咻地射出,他们跑向彼此,擦身而过。

    虽然这是同一条道路,但是一端是义无反顾开创出来的救赎之路,另一头却残酷地通往地狱之门。

    黑暗,吞噬了他。

    「求药得药」之卷一、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只要身旁的人一有个什么动静,仁永源便会立刻清醒。

    因此,当他听见了那声含糊的喑呜,第一个念头是「又来了……」,发自内心的叹息则是无奈大过不耐。

    他撑起身子,看向侧着身、宛如襁褓中的奶娃般瑟缩着手脚,蜷身而睡的兄长。一如往常地,虽然兄长在榻上辗转、翻来覆去,口里断断续续地发出「不要……放开……逃……快逃……」的梦呓,但丝毫没有脱离梦魇的迹象,反而像是禁闭在自己噩梦中的囚人,找不到通往解脱——醒过来的出路。

    「哥……」源探手拍了拍兄长的肩膀。

    这种时候除非将兄长叫醒,否则兄长在梦中的痛苦呻吟会越来越凄厉,就像是有人在梦中对兄长施行五马分尸之刑般吓人。

    以前就曾经有过全家大小,在暗夜中被兄长的一声惨叫给吓得惊醒,衍生出一连串劳师动众的事件。

    最初不知那是谁的叫声,只以为有贼闯入,爹、娘慌张地动员了全府上下的奴仆,到各房内探视。在确定一家子老小平安无事之后,他们转而寻找其它可能,最后他们认定有偷儿、强盗在附近犯案。于是顾不得深更半夜,派人去将衙门捕快找了来,彻夜在仁永府里里外外搜索,只是这回照样遍寻不到犯人的踪迹。

    结果这谜样的叫声,连着第二晚、第三晚,一次又一次地传了出来。

    此事也渐渐成了左邻右舍、奴仆之间茶余饭后嚼舌根的最佳题材,蜚言流语迅速流传开来。甚至有一说是仁永府上在闹鬼,他们过去害死的病患作祟,因此让药铺子的生意,一度一落千丈。

    幸好在这传言闹大到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爹娘派长工们彻夜不睡地守在府中各角落的策略奏效,终于找出了「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自家儿子。

    那时候逢哥哥说什么都不相信,他会半夜作怪梦,还嚷到邻居以为自己家闹鬼,让爹娘伤透了脑筋。

    因为逢哥哥不记得自己作了噩梦,自然不接受爹娘的规劝,让相识的高僧替他驱魔除妖。

    因为逢哥哥不承认自己有睡不安稳的毛病,更不可能让人替他把脉、抓药,喝下安神定心的补品。

    不像源的任性调皮、莽莽撞撞,爹娘一向放心、不需多操心、乖巧懂事的长子,这回却顽固得让爹娘束手无策,夜夜弄得全家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还记得当时看爹爹与娘亲每日追着兄长,一会儿劝他喝药、一会儿押他到寺庙收惊的情形。被追的人固然可怜,追着跑的人可也非常辛苦。

    某日,趁着家里只有他们俩的时候,他对兄长说道——

    「哥,你就顺着爹、娘的心意去做嘛!有没有用处先甭管,只要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不会再来烦你了。大家耳根子都可以清静点,多好。」

    兄长的眼神掩不住满脸讶异,表情更是露骨地写着「轮得到你这个一天到晚闯祸的捣蛋鬼来提点我吗?」。

    「哥,你真不记得自己作了什么梦吗?可你在梦里确实嚷得好大声、好吓人,把睡在隔房的我都吵醒了。」

    「啰唆!我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

    千篇一律的否认,但他眼尖地捉到了兄长的破绽。每当兄长口是心非的时候,贝壳般白嫩的耳廓,总会染上了春花般的红粉色泽。

    「你耳都红了,证明哥明明就记得!为什么撒谎,说你不记得?」

    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给台阶」、「做面子」的顽童,毫不犹豫地揭穿自己哥哥。

    另一方面,被指谪的少年,蓦地瞪大眼睛,跟着眼底泛出泪花,即使倔强地忍着不掉泪,泛红的眼角已经暴露了脆弱的一面。

    在那当下,顽童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少年。

    周遭的玩伴们,只知打赤足在林子里灌蟋蟀、捉泥鳅的时候,早一步成长的哥哥,已经进学堂识字读书。其它同龄孩子连辨识自己入口的食物,是菜或果子都不懂得的时候,镇日在药草铺子里耳濡目染的哥哥,已经懂得挑出毒草与药草的不同,近千种的药经倒背如流。被视为神童、近乎无所不能的兄长……这会儿竟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而掉下泪来,怎不叫他饱受惊吓?

    「哥,你……你哭啦?」

    少年倏地满脸通红,出手刮了顽童一耳光。这一巴掌,打的力道是不重,顽童只觉脸颊被叮了一下。

    「消声!哥哥我怎么会哭?笨阿源,你再胡说八道下去,我这辈子再也不同你讲上半句话!」

    没记住教训,顽童再道:「不讲半句……那讲一句不好吗?」

    「你——咱不想理你了,你走!」拂袖而去。

    如果别人叫他做什么,他会乖乖听从的话,也不会博得顽童之名了。

    他巴巴追着兄长的脚步,边嚷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老实讲出自己作噩梦?哥可以不老实的话,以后我也可以不老实,对吧?」

    即便是那扇门当着自己的面阖上,他仍死缠不休、滔滔不绝、一股脑儿地说个不停,不管对方听或不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以一个十岁孩童所能有的心机,试图将孤立在门内的兄长,威胁利诱地引出来。

    「你不要再讲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管闲事!」门内,被他连番攻击攻到身心疲惫的少年,举白旗投降道:「是,我是作了噩梦,但是我在梦里已经被那些东西逼得走投无路,不要让我醒时也要想着那些……我不要去想、我不想去想,为什么要逼我去想!」

    「……梦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逼哥?」

    「……」似乎连挂在嘴边,都感到恐惧,门内一片静寂。

    这时兄长放下心防的荏弱告白,霎时在他胸口填满了「我必须保护『脆弱』的哥哥」、「舍我其谁」的使命感。过去只会闯祸,不懂扛责为何物的浑小子,在这一刻大大地转变,对哥哥油然而生的保护欲,促使他一夜成长。

    「哥,你不用怕。再有坏东西出现的话,这次由我来保护你!」拍着胸脯,他隔着门大声说道。

    「……你发什么傻?那是梦,在梦里的坏东西,你要怎么对付他们?你要用什么东西对付他们?刀、枪、鬼画符的符水?」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