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头,看着扬着脸的方寻仙。
谁知寻仙闻言,只是皱紧了眉头,收回了视线不言语。隔了会,才从齿缝间的吐出来几个字,“不如不见。”
却不知道为何,楚云中听见她说这话,先是一惊,而后眉目神色一松。“你……还这般放不下吗?”
寻仙捏着绦带,原本平洁的缎面被她捏得皱皱巴巴。她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发红,已带着几分泪意。“你是知道那事情的。不是我放不下,只是……”寻仙咬着下唇,仿佛是想要稍稍平复此刻不稳的情绪。“只是当日他说的话太绝情。”
楚云中见她神情凄艳痛绝,显是还不能释怀陆横玉当初说的那番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过了半晌,才幽幽到道:“都过了这些年了。”
寻仙略抖了两下,目光陡然尖锐了起来,“若非他当年那番话,我又怎么会离开方府独自回朔州,又怎么会……”
“寻仙——”楚云中只以为今日的方寻仙还同往日一般痴迷陆横玉,哪知道她竟还怨恨着他。“他这些年也十分懊悔,过得并不好。”
“……”寻仙再无言,只一双黑白的眼眸看着她。
楚云中被这双眼看得有些发虚,柔声哄着道:“我只怕你这事情郁在心里头这些年,伤心伤神,总是不好。”她将要开口说些旁的什么话,便被外头一道声音给盖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道是些什么好货色,不过都是金子银子堆起来腌臜货,满府里头竟也没有一个好的!”
“扒灰的扒灰,偷汉子的偷汉子!满屋子的男娼女盗,骚丨贱破烂货!”
“哈哈哈哈,我看是菩萨也看不下去,这才断了这脏血脉!”
“死得好!死得好!一个接一个的死……统统都逃不掉……”
“都是黑心肠……”
又哭又喊又叫的老妇声音渐渐远去,紧随着的那一阵追赶声也过去了。想来,这一群人只是经过枕云院前头。
寻仙是认得这声音的,是二道门的崔婆子。她心中一动,这些话从她口中这般骂骂咧咧的说出,难道是失心疯不想在府里做活了?越想越是惊奇。
“寻仙……”楚云中却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中,仍想说些什么话。“可也不能次次避着不见,你早些想开。”她见坐在凳子上的少女虽然眉目柔顺,听她这话时却拧了又拧,遂劝慰道:“你失踪三年,三年过去,又有什么是解不开。我刚回来便来你这,还未去叩拜老太太。”
寻仙晓得她这是要走,也不挽留,牵强着笑了一笑道:“你去吧。”
却说袖袖送了人出去,再折转回来撇着嘴道:“院子里头没人了。”
“没人便没人,你这样生气做什么。”寻仙拿了梳篦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胸前的一络头发。到底是隔了三年不见,她也不是当年的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了。对陆衡玉那些情爱心思不似当年浓烈,对楚云中的姐妹之情也不如之前那般笃信无疑了。
如今唯一可信的,只有她自己。
方寻仙拿帕子一点点擦净脸上的泪痕,妆奁镜中的人面色从容平淡,已不复先前的凄婉伤心。
“方才过去的是崔婆子?”
袖袖一面忙着活,一面点着头,“奴婢刚才送云中姑娘出去时候问了扫院的婆子,正是二道门的崔婆子呢,大约是死了女儿疯了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寻仙顿了一会,唏嘘着道:“好生可怜。”?
☆、深夜火
? 再说这崔婆子如疯魔了一般,在府里又喊又叫了一阵,忽地不知道躲入了哪处。五六个人跟在她后头的人眼见着人不过是拐过了道弯子,便不见踪迹了,怎么都找不见。
榆中院的二太太气得拍桌而起,摔了手边上的一个茶碗子。“平日养你们这些倒会说现成话,怎地这时候抓个婆子也抓不到!她一个上了的年岁的妇道人,又这样疯疯癫癫的有甚能耐,竟叫你们这样翻天翻地的也找不见。哼!我看不是她能耐,是你们这群人都是吃白饭的无用东西。”
那缩在地上的仆役颤了几颤,“太太放心,小的们定将她找出来的,太太放心。”
满祥嫂一直双手抄在袖笼中,余光瞟见二太太这怒气稍稍平了些,才对着屋内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去收拾地上的碎渣滓。“二太太省心,那婆子又能往哪里跑,左右还是在府里头,跑不出去的。叫小的们留神找着,总会见到的,不然她还能不吃不喝的升仙了不成?”
二太太见着心烦,挥着手嫌恶道:“还不去找!”
仆役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没一个省心的东西。”二太太皱着的脸,又接了小丫鬟奉上来的茶,呷了口又吐了回去,斥道:“这是泡的什么茶,一股土腥味!”
“我的太太,可别在为了这事情操心了。”满祥嫂叫屋内丫鬟都退了下去,又凑过去耳语了几句。
二太太立即转了脸色,神情一松,转而又有些迟疑不定,“可是真的?”
满祥嫂一脸正色的点头,“怎么不是真的,也不晓得到底经了什么刺激,竟这样满宅子的跑,想来府里府外都听得清楚了。”
“扒灰的扒灰,偷汉子的偷汉子——”二太太的将方才满祥嫂同她的话又拎出来喃了遍,登时觉得心中舒畅的很,捂着嘴笑了一声。“说了这些话,可不是找死。‘扒灰’二字,在府里哪能说得?”
“太太说的是。”满祥嫂这会对那崔婆子可不敢再存什么可怜心思,心里头转念一想,可不是怨她自己作势撞上来的!
二太太忽地想起一件事,变了脸色。“不对!”,她本生得富贵圆润,这一怒,眉头皱起挤出眉心的‘川’字。“这要是被他人先拿住了,可不被她满嘴胡言的说那事情?”二太太越想越是着忧心忡忡,她性子急,又将跳起来的模样。
“太太别急,驻春院住着的那位正失意闭了院子,哪还有心思管着这些事情?”满祥嫂免不了好生的劝解着,说到底姨太太再如何得宠,当家做主的仍不是她。
二太太却同意她这话,撇嘴不屑笑着道:“你道她是什么好东西,你又不是没见过府里这些奴才的嘴脸,晓得了这事情还不上赶着去献殷勤表功去。何况现在正她怒头上,要是发了狠要这婆子可如何是好?”她越想越是不安,“如今她那小子可回来了。”
满祥嫂也下不去嘴再安慰,谁叫那崔婆子前夜里误打误撞摸来榆中院,偷听去了二太太同她的那些话去。原本就是紧要的事情,不容为外人知晓。偏她还不知轻重缓急,非捏着此事来求二太太为她那女儿报仇。二太太如何肯,只一面诓哄着她,一面按下等来日寻个错处处置了她。谁晓得第二日便不见踪迹了,后头再出现时也不知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