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的都是假话,岂能不赶紧找个台阶?
青岚也松了口气,这老娘简直是爆炭一样,好在生了个孩子,还算是她的软肋。
何姨娘被打了一顿,哪能就此罢休,她眼珠一转,上前两步,突然“哎呦”一声,便要跌倒。
她身旁的一个小丫头赶紧伸手去扶,却被何姨娘一个眼神吓了回去。男子见无人动手,一把揽过她的腰,“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何姨娘顺势趴在他胸口,呜呜咽咽地道:“妾身一向体弱,那禁得住这样的狠手,若咱们府里各各都能动手打人,妾身以后要如何自处,请三爷为妾身做主!”
男子心头一紧,又恶狠狠地看了那妇人一眼,当着自己的面,她还敢动手,平日指不定怎么嚣张跋扈。妇人看着何姨娘娇娇弱弱的样子,露出鄙夷的冷笑,凛然对上男子的眼睛,一时间又是剑拔弩张。
青岚眼见不妙,扯住妇人的手,道:“娘,我好冷啊,咱们快回去好不好?”
“冷了?”妇人俯下身,脱去外边小袄,将青岚裹住。她站起身,又看了男子一眼,忽然从头上拔下一根白玉簪来。
“唐毅,我今日留在府里,不过是为了大姐儿,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违此言,有如此簪!”说完,“啪”的一声将簪子摔在地上,碎成两截。
青岚大惊,想不到一个古代妇人竟然如此刚烈,她想劝解,却着实不知该说什么。唐毅怒极攻心,大吼道:“放肆!”
青岚趁那妇人还没回话,故意做了哆嗦状,“娘,快走,快走吧!”
妇人见青岚确实冷得厉害,头也未回,带着徐妈妈,大步向海棠苑走去。脚步刚动,身后传来唐毅的大喊,“无知村妇!无知村妇!”可惜他自幼读圣贤书,为人风雅,骂来骂去也不过就这两句话。
☆、前因
妇人将青岚抱回屋子,吩咐小丫头们烧起地龙,一面又拿了个云蝠纹掐金手炉,用羽纱棉包了,给青岚放在手里,柔声道:“是娘不好,只顾着气那个贱人,没理会冻着了你。”
青岚暗自腹诽,大冬天的,连哭带闹在外头半个时辰,这娘心可够大的,一面又安慰她,“没事儿,这会儿已经不冷了。”说完,不由打了个哈欠。
小孩子爱困,经过这一番折腾,青岚觉得眼皮微沉,何况地龙烧得又热,不由昏昏欲睡。
妇人回身对徐妈妈道:“姐儿今儿睡中觉了么?”
徐妈妈道:“早起时候非要去园子里采梅花,玩过了头,还没睡呢。”
妇人点头道:“抱姐儿到梨花橱里去吧。”
徐妈妈应了,伸手抱起青岚,一面道:“心肝儿,咱们睡觉觉去了!”
青岚只觉得自己的小身子腾空而起,不一会儿,被徐妈妈带到里头次间。床上铺着厚厚的藕色鸳鸯锦缎面褥子,两个芍药花枕头,垂着同色的蝉翼纱幔帐,缀着两个白玉环。徐妈妈喊了一声牡丹,便见一个身着宝蓝色缎面比甲的大丫鬟迎了出来,“妈妈有何吩咐?”
徐妈妈道:“去把那绿色的羽纱棉绸衾褥子拿来,这会儿还盖缎子的,只怕着了凉。”
“是。”牡丹应了一声,回身从墙边的的紫漆木螺钿錾金纹柜子里取出,放在床上,又拿了一个盛炭的香薰炉烫平,徐妈妈才将青岚的小鞋脱了,放在褥子上。
青岚第一次体会到了封建社会的罪恶,这枕头,这小床,指头都不用动就被伺候的舒舒服服,要是有朝一日再穿回去,八成会变得生活不能自理。
徐妈妈安置妥当,放下幔帐。青岚刚才犯困,可见这屋里新鲜,睡意早去得无影无踪了,忍不住瞪圆了眼睛,四处打量。
徐妈妈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小脸蛋,笑道:“刚不是困了?快睡吧!”
青岚知道大人们都有这个特点,非要给小孩子吃饭、睡觉、拉屎、穿衣定个时辰,叫她们养成规律不可。只好规规矩矩地躺好,闭眼假寐。
徐妈妈悄悄退出,坐在外间的小杌子上。因怕饶了青岚睡觉,海棠苑里的小丫头们各各敛气屏息,四处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青岚抱着个芍药引枕,身下的褥子滑软舒适,不觉眼皮发沉,又打了一个哈欠。正朦朦胧胧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得外头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徐妈妈道:“轻着些,姐儿睡中觉呢!”
那脚步和呼吸果然都轻了下来,在碧纱橱外一色的黄梨木八角案桌前停住,一个微带苍老的声音响起:“都什么时候了,姐儿还睡中觉呢?“
徐妈妈轻声叹道:“这不是闹了一个晌午么,大姐儿也跟着好一顿折腾,小脸冻得通红,初冬的天最是荫人,真是可怜见的。”
说着,又传来轻轻的瓷器声响,想是徐妈妈为来人斟了杯茶。
那人端起瓷杯,再未说话,停了一瞬,徐妈妈又问道:“老姐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那人沉默片刻,放低声音:“我听说太太在梨香苑和何姨娘打起来了,还当着三爷的面,可有这事儿?”
徐妈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那人道:“你也别瞒我,老爷跟太太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是去是留,咱们也早做个打算。”
徐妈妈微一犹豫,又问道:“太太人呢?”
那人道:“你且放心,我来的时候,眼见着太太到枕霞堂去了,一时半刻且回不来呢。”
徐妈妈这才放心,忍不住开口道:“要我说,太太的性子也太烈了些,这里又不是鄢陵,是京城,是唐家,哪容得她这么胡来?虽说那何姨娘年轻,模样好,老爷偏疼些,可大户人家,到底不会做出那宠妾灭妻的事儿。若不是咱们太太这副针扎火燎,寸步不让的脾气,未必就不能和睦相处。”
那人也叹道:“你也说了,咱们太太性子就是烈,何况到底是鄢陵来的,身份家世都不相当,哪能过得了这大户人家的日子?”
青岚见有八卦可听,立马竖起耳朵,悄悄下了床,躲在那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后头,透过缝隙一看,只见徐妈妈对面也坐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穿一身水红镶毛长襟刻丝袄子,颧骨颇高,肤色蜡黄,透着一股精明能干的劲儿,估计也是海棠苑里的管事婆子。
徐妈妈道:“所以依我看,这事儿只怕未完,你可知道咱们太太临了时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竟要跟三老爷恩断义绝,将头上的白玉簪子都摔了!”
婆子“啊”的一声,极为惊讶,徐妈妈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些,小心被大姐儿听了去。”
婆子嗤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大姐儿才多大个人,醒了哪有不叫人的?”
徐妈妈又往里头张望了下,见无动静,才又道:“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