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闻家声 作者:沈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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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都是别人有求于我时,才会这么叫我。比如我妈找我要钱时,比如现在。
“好,李春深!”陈家声脸上有些挂不住,声音硬起来。“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去坐牢?”
“是。”
“好,你牛!”陈家声站起身来。“就当我脑子被门夹了,刚才这话你就当没听过。”他把啤酒罐丢到垃圾桶里,转身往外走去。
接下来一天我都没见过陈家声。晚上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我想也没想就挂掉了。陌生号码的电话我从来不接,从十年前那个电话之后就是这样了。过了一会,手机上来了条短信,是刚才那个号码。信息显示为:是我,李修身,接电话啊。我刚看完短信,电话就又打进来了。我摁了接听键。
“李春深,刚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李修身语速飞快。“哎算了,你是不是又跟咱家声哥哥吵架了?我说你这女朋友怎么当的啊?我这约会呢好嘛,陈家声一言不合就来当电灯泡,谁他妈受得了啊?我说你赶紧的,过来把人给我弄走!”
“他愿意跟我走?”是他在生我的气,我并没有生他的气。我不觉得他愿意让我把他“弄走”。
“醉得跟条死驴似的,有什么不愿意的啊?我把定位发给你,你赶紧过来吧。”他不等我回答,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定位显示在酒吧街,我从来没去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上手机钱包出门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到了那家酒吧。酒吧在旅游区,店面装饰得很显眼。外面熙来人往。我被白白净净的服务员领进店里时,台上的男歌手正在陶醉地唱着歌,见我进门,往我这瞟了一眼。店里灯光尤其炫彩耀眼,一圈一圈扫过眼睛,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陈家声躺在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李修身身边坐着位凹凸有致的姑娘,妆容精致,对我微微笑笑。
李修身上去扶起陈家声,问我:“你会开车吗?”我摇摇头。“靠!”李修身吐槽道:“外星来的啊?得得得,我给你们叫个出租车。”他转身对那个姑娘说道:“等我一会啊,一会就来。”声音温柔得像另一个人。那姑娘冲他招招手,仍不发一言。
李修身扶着陈家声跟我去叫出租车。因为酒吧门口是步行街,他不得不搀着陈家声走一段。
“刚才电话里我不好跟你说。”李修身边走边说:“家声他亲妈有精神病,他七岁时爸妈就离婚了,他跟他爸过。后来他爸给他娶了个后妈。你看到他眉毛上那条疤了吧,那就是他后妈拿刀砍的。这话外人不好说,但让他自己,我猜他肯定不跟你说。”
李修身继续说道:“所以呢,你们俩吵架那事,他都跟我说了。老实说,我也不同意给对方减刑。她打了你,你救她干嘛!但是咱小哥哥的心,你也别给伤透了。回去好好说,别跟他硬顶啊。我这兄弟不容易,”他将陈家声下坠的身子往上扛一扛,“我希望呢,你带给他的是无限的快乐,纯粹的、身体和精神两方面的快乐。”他说着自己笑起来。
将陈家声塞进出租车。李修身塞给司机一百块钱,嘱咐道:“师傅,麻烦您给送到楼上去啊,她一个人架不动。”我要上车时,他又拉着车门,对我说:“有事给我打电话啊,别管几点,一定记得给我打啊!”他言辞恳切,一脸认真。我点点头,心里开始羡慕陈家声有这么好的朋友。但我也知道,我这种人,没有朋友才是正常的。
司机师傅帮我把陈家声扶到床上才走。我从来没有照顾过醉酒的人,学着电视里演的,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又在床头放了杯水。但是陈家声只是睡觉,并没有像电视里手舞足蹈地说胡话。我想着李修身的嘱咐,怕他夜里有什么事,没敢走,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他。
我消化着陈家声的身世。想起他跟我说人言可畏,那时候我当他只是说我,没想到他自己也深谙个中滋味。李修身说他生母是精神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相似之处。我只是抑郁症,并没有更严重的情况,但看上去的确神经兮兮的。李修身还说他头上那条疤是他后妈拿刀砍的。我拿着手机电筒照了照,那条疤从他左边的眉毛一直延伸到头发里。我扒开他头发看了,很长,很深。这让我想起自己手上的疤。
我左手背上有烫伤留下的疤痕,中间是一毛钱硬币大小的褶皱,整个手背上分布着深深浅浅地斑点。但是年岁久了,倒越来越自然,旁人很难看出来。疤是我妈留下的,那时候我还很小,爸妈还没有离婚。她一直以为我对那时候的事情没什么记忆。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但我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她。有些事情,说破了也没有意思,不如不说。
我重新做回椅子上,盯着陈家声的脸发呆。他也许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他可能以为,如果他父母没有离婚,他的童年会好过很多。也许吧。也许他爸没有娶他后妈,他的日子也许会不一样。可是父母离婚这件事……很难说。我不相信婚姻不幸福的父母有能力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庭生活,这世上没有那么强大的人。
☆、伤疤(下)
我在陈家声床边坐了一夜。一夜没睡。陈家声醒来看到我时有些意外。我指指床头柜上的水,示意他喝了。
“我想,我得跟你说一下。”等他坐起来,我说:“那天她在医院拉我时,我一直在蹬她,但是后来我的腿被人抱住了,是她老公摁住了我的腿,然后我的胳膊才发生了骨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看着陈家声说:“那个女人的老公是帮凶,如果他因为老婆坐牢就跟她离婚,只能说明他这个人毫无责任心。他会离婚,不是因为我不肯原谅他老婆,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离婚。”
陈家声问我:“这些情况你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我现在跟你说,你还要我原谅她吗?”我等着陈家声回答。不是我的错误,我一点也不想妥协。“还有,你如果是出于对我的爱护叫我‘小春’,我并不拒绝,但是其他的,我不能接受。”我接受了李修身的建议,决定好好跟他说清楚我的想法。
“我……”陈家声靠近我,拉着我的手说:“我只是可怜那个小孩。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
“我知道。李修身跟我提了一下。”
“哦?”陈家声抬头望着我,眼睛里一下子有了防备,随即又低下头,低声道:“我只是不想他跟我小时候一样。那样的日子实在太煎熬。我知道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见到你的第一天,我撞见你在路上哭。你明明难过得要死,害怕得要死,可是你不敢哭出来是不是?你不敢哭出来,只能往嘴里塞饼干。这样的事情我也做过。所以那天一看到你那样,我就想起来自己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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