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十八年前带着那么多人战死在塔儿谷,只为了给谢从琰在京中奔个前程?过上安稳日子?再看天影一路帮着宋家,与定国公府沆瀣一气,怎么看都是在逼着宋家儿孙与宋锡不和,撺掇着宋家造反,让宋亦枫那个没脑子的东西早点丢掉军权,让出中军大都督的位置给谢从琰。”
楚谣心情沮丧,动了动唇,又不知该说什么。
寇凛站起身,伸手去扶她:“当然,这些只是零零碎碎的佐证,无法作为直接证据,是以我连一半把握也没有,只能等着看你爹的第二封回信。”
楚谣就着他的手也起身,随着他往议事厅外走:“你又给爹写信了?”
“不,我只是让爹近来多多观察一下谢从琰,若有异常,及时通知我一声。”临近门口,寇凛将声音压低了些,“若我这个乌鸦嘴真的一不小心蒙对了,那么天影不清楚谢从琰是否已经知道身世,最着急的就是他的心态,大事未成,他们不敢轻易暴露,但定会开始着手撩拨谢从琰了。”
见楚谣神色恍惚的模样,他安慰着道,“你也说了,我不过是猜测,只需错一处,全都不成立。与你爹商议,无非是早作准备。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
“我明白。那留着贺兰夫人有什么用?”
“不清楚,是你爹让留着,给他送进京去。”
……
路上没再说话,回到房间里两人就熄灯睡下了。
寇凛熬了一夜,困倦的很,睡的极快。
楚谣反而翻来覆去,心烦意乱。
寇凛说他只有一半的把握,但楚谣顺着他说的那些“疑点”去想,越想越有可能。
楚谣可以放心的是,她父亲肯定不会参与谋反的,历来谋反成功几率都不大,但代价却很沉重,动辄株连九族。
她父亲安安稳稳的扶太子登基,今后必是内阁首辅,太子一贯对他言听计从,他谋反做什么?
但谢从琰她不敢保证,因为连她父亲也看不透谢从琰的想法。
从前谢从琰没有野心,也多半源于没有生出野心的条件。
当有条件后,难保不会生出其他想法。
楚谣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通过塞进房内的月光,静静看着寇凛的侧脸。
寇凛一定会捣毁天影,不给他们谋反机会的。
“国家兴亡”这个理由过于厚重,楚谣理解不了,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但她心里清楚。
谢从琰从不争到争,倘若心态生出变化,绝大部分是源于他的“不甘心”。
而他最大的不甘,是她。
比求而不得更痛苦的,是连“求”也不能“求”,这“舅甥”的身份,不知折磨了他多少年。
他若真夺了帝位,一定会杀寇凛。
而自己嫁过人,不可能再嫁帝王。最后的下场,指不定真会回到从前对谢从琰的猜忌上,成为一个被私藏起来的禁脔。
于公于私,寇凛都没有放任的理由。
楚谣抽出手臂,探入被中摸了摸腿,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已经不恼谢从琰了,仍当他是可以倚仗信赖的亲人。
她胡思乱想的这些,也只是以她对谢从琰的了解,做出的一些假设罢了。
只希望这些假设不要成真。
她忧虑着又翻了个身,一条手臂将她揽进怀里,寇凛的声音带着些半梦半醒的鼻音:“我告诉你,只是不想瞒着你,你有个数就行。有我和你爹在,这些事哪里轮得到你来操心?”
楚谣往他怀里拱了拱,没有说话。
*
京城,尚书府。
楚修宁坐在书房里,听着谢从琰讲诉他在洛阳的遭遇。
这些遭遇,他已从寇凛的来信中得知,但他佯作不知,神色随着谢从琰的讲诉略有变化。
但听到谢从琰方才被妖人困住,被邀共商“大事”之后,楚修宁的神色才真是变了。
心里不得不佩服寇凛惊人的洞察力,和敏锐的触觉。
也难怪圣上对他百般信任,当年力排众议,将锦衣亲军交给他一手掌控。要知道,那时寇凛才刚满二十。
谢从琰说完之后,端端正正坐在窗下:“姐夫,你说他们究竟是锦衣卫,还是天影妖人?不该是天影妖人吧,哪里会知道的这般迅速?还是原本就打算来收买我,赶巧了?”
楚修宁没有回答,坐在案台后审视着他:“阿琰,你对你生父是淮王一事,当真没有想法?”
谢从琰道:“我能有什么想法?原本因我母亲是个祸患,一心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一败涂地后才想起还有我,为何要为他们报仇?”
楚修宁淡淡道:“我不是说报仇,我指的是皇位。”
“怎么?姐夫也来试探我?”谢从琰真是被烦的不轻,一肚子的火气,“好,那你倒是说说看,这皇位我如何就坐不得了?圣上是还不错,可我哪一点儿不如明衡太子?”
楚修宁心知他此时说的是气话,依然郑重道:“没错,你是比太子强得多,你若有本事令圣上禅位于你,我举双手赞成。但若强夺,我定第一个反对,即使豁出楚家九族也会阻止你。”
谢从琰被他的严肃所震慑,慢慢平静下来,绷着唇线不语。
“夺个皇位容易,难的是稳住局势,镇压各方势力。若是早个百十年,国泰民安之时,谋反极不易,但咱们尚有商量的余地。”楚修宁也和缓了语气,“可如今这国家千疮百孔,比之破船还不如,京城刀兵一起,各省必定暴/乱,蜀王蛰伏多年,云南王早有反意,沿海倭患日益严重,更别提虎视眈眈的北元铁骑立刻便要挥师南下,你不清楚?”
“清楚。”谢从琰戾气全消,转头看向窗外,“姐夫在朝中钻营算计,想做首辅,皆是想要改革救国。”
“若今上昏庸无能,太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那也便罢了。”楚修宁只说到这里。
谢从琰站起身:“姐夫,战场上我豁出命去,也不是为了军功。”
……
从书房出来时,夜已深,谢从琰不知自己是在尚书府里歇下,还是回自己府上。
最后他连夜出城去了营地。
刚入自己帐内换了身衣裳,副官来报:“将军,寇指挥使派人送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