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字画?
寇凛回忆起她卧房里那些符咒一样的字画,他一贯细心,却当真不曾注意过那些字画的落款和签章。
陆千机知道投其所好,他却只知送她金银首饰,那些都是他所爱,而非她所喜。更可怕的是,在成亲之前,他还逼着她将墙上的字画全给收了起来。
那除了字画,她还喜欢什么?
她还信佛。
这也是他几日前才知道的。
除此之外,他对她的喜好几乎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她真正喜欢吃什么,难得下厨,也只煮他想煮给她吃的。
寇凛再看她面前摊成几排的洛阳监察手札,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混账了。
他隔窗拉起她的手,内疚道:“下午无事,我陪你出去逛逛如何,听说这里的画馆不错……”
楚谣指了指面前的手札:“我还没看完呢。”
寇凛将手札扔去一边,不满道:“你又不喜欢,看它做什么,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总来讨好我干嘛?”
楚谣稍稍一怔,明白了他的小情绪从何而来,温和解释:“这哪里是讨好,你没见连我哥都开始努力了么。字画不过是兴趣,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人命,孰轻孰重,夫君怎么拎不清了?”
寇凛被堵的语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情极是烦躁:“谣谣,你对我若有不满一定要说出来,我脑子里的事情太多,也自私习惯了,有时候真的顾虑不到。”
楚谣托着腮看他:“你已经很好了。”
寇凛愈发的烦,连声音都厉了一些:“何必说违心之言?我连你最喜欢什么都不知……“
楚谣打断他,摆出认真的态度:“怎么会,我最喜欢你,你不知道?”
寇凛的神色一瞬凝固住,隔窗与她对视,半响做不出任何反应。
稍后视线飘忽了下,点点头:“行了,那你接着看吧,我也接着去做事。”
……
出了贺兰府,他吹了声口哨。
段小江去取地契了,来的是他在京中的贴身暗卫小河:“大人,有何吩咐?”
寇凛吩咐道:“派人去找一个叫云端居士的画家,带来见本官。”
送根用过的笔算什么,他要将人带来,亲手为他媳妇画副画像。
小河猛地一怔:“大人,您确定吗?”
寇凛凝眉:“怎么了?”
小河讷讷道:“那云端居士是唐朝人,死去好几百年了吧?”
寇凛:……??!!!
小河不敢抬头,也看不到自家大人的表情,半响不听回复,连忙应诺:“属下多嘴!属下这就派人去找他的墓,将他挖出来带来大人面前!”
☆、推论
寇凛连忙喊住:“回来!”
小河停下脚步:“大人还有何吩咐?”
寇凛面色讪讪, 骑虎难下, 尴尬上了天。不让他们去找墓挖坟,等于承认自己不知道云端居士是唐朝人。
可若真挖出一把骨头带回来,被楚谣知晓,那还得了。
他咳嗽一声, 若无其事的道:“本官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小河也不傻,眼珠一转, 连忙道:“属下刚才什么也没有听见。”连忙告退。
寇凛在贺兰家后巷子里站着, 挪不动腿,刚平复的心情又乱糟糟起来。
原本打算去做的事情全忘了,索性又从侧门折返回去。
楚谣见他去而复返,脸色比先前更差,狐疑道:“怎么了?”
寇凛大步走到窗外,特想质问一句, 方才询问她云端居士是什么官时, 为何只说不曾做过官,却不与他解释云端居士是谁,害他在下属面前丢这么大脸。
但又一想, 连自己一个下属都知道的唐代画家, 楚谣肯定以为他再没念过书,也好歹听说过一点。
“没事。”寇凛悻悻撂下句话, 绕开窗子推门进屋, 坐去床上。
楚谣转头看着他:“究竟怎么了?”
寇凛将脸藏在幔帐后, 尽量保持着声音平稳:“真没事。就是东奔西跑的累了, 想回来歇一歇。”
“恩,那你不如午睡会儿吧。”楚谣又转回头接着看手札。
寇凛隔着幔帐注视着她的背影,看她这般努力的了解自己,融入自己,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为她做点什么?
可他就算有这个心,也无能为力。
他和刻意不动脑筋不学好的楚箫不同。小时候他姐姐也教他念书,可他没兴趣也学不会,根本就不是一块念书的材料。
寇凛脱了鞋在床上躺下了,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雕花。
心情莫名沮丧。
从前她仰慕他,他觉得正常。
想他堂堂亲军指挥使,要权势有权势,要财富有财富,相貌英俊,武功高强,能力卓绝……
可他胸无点墨,一点风雅也不懂。
而她却是个才女,不爱权势也不爱富贵,怎么就看上他了?
该不是一时晕了头?
万一哪天清醒了,会不会认为自己配不上她?
身体疲惫外加心情低落,他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楚谣听不见他的动静,怕他着凉,起身将窗户关上,又扶着腿往床边走,去帮他盖被子。
寇凛睡的不沉,迷糊中知道是她,并未醒来,只抬起手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怕他惊醒,楚谣没有挣脱,顺势在床边坐下,安静的用眼睛描绘着他的睡颜。
一直以来,楚谣只以他的想法为准,从不抱怨他对自己的忽视,的确有讨好他的意思。
看上去没有自尊,可喜欢他,去讨好他。他开心,她看着也开心,有什么不对的?
至于委屈,楚谣心知他只将她当个伴儿,不会倾注太多心神在她身上。若觉得委屈,也就不会答应嫁给他了。
不着急,慢慢来。
早在断腿后她重新学走路那艰难的半年里,她就明白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事尤如此,何况人心。
虽然因为过往的经历,令他心有阴霾,可他本质其实很善良,甚至有几分古道热肠,这是难能可贵的优点。
楚谣始终认为,自己是捡到宝了。
想着想着,感受他手心湿漉漉的。随后手被他抓的一痛,险些叫出声。
寇凛猛然惊醒,坐起身子,额头布满汗珠。
楚谣也顾不上手疼,问道:“怎么,做噩梦了?”
寇凛许久才平静下来,点头:“是、是啊。”
他梦见自己也像陆千机一样,在楚谣生辰的时候,特意准备了一个松木盒送给她。
她打开一瞧,是一根亮白剔透的骨簪,欣喜雀跃:“夫君这次送的竟不是金簪。”
他献宝一般:“喜欢吗?这可是拿你最爱的云端居士的骨头打磨成的簪子。还是他画画用的右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