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之爱 作者:陆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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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守灵,过去看两眼吧。”
“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靠路边报亭里买的三块一张的便宜地图找了十来分钟,总算是到了李跃的小区。
恍惚间以为是到了滨海城的兰灯区,半旧不新的街道,一排握手楼,一排低矮的毛坯房,前后七八栋,不超过六楼的高度。
随便找找,就看到了楼门口停着的两三辆小三轮汽车,车后座还放着朝天炮,大概是明日出殡时要放的。
这会儿时间还不晚,楼下还聚集着不少人。厉柯严眼尖,马上就看到坐在门口条凳上的一对儿夫妇。他们是李跃的父母,来领李跃尸体的时候见过。
才几天,这两位中年人就苍老了不少。中年丧子是人生一大哀,还是横死,陆柏乔觉得情绪又有些控制不了了。
厉柯严拉了拉他的手臂,自己走上前同他们攀谈。没多久,李跃的父亲就站起来,请他们往里边走。
灵堂设在了一楼闲置的车库里,上面是李跃的家。两人给李跃上过香之后就跟着李跃的父亲往楼上李跃的屋子里去。
楼道里只有一盏声控灯,墙上还四处印着“办.证”,“疏通管道”之类的小广告,陆柏乔一言不发。
八.九十平的小房子,地上满是亲戚朋友留下的瓜皮纸屑,烟蒂零碎。李跃的父亲给他们俩指了一屋,那就是他的房间。接着也不再停留,下去陪老伴了。
地上一片狼藉,陆柏乔看到旁边有簸箕和笤帚,就拿了起来,清扫地面。
厉柯严则推开了那扇门上挂着黑纱的木制房门,站在门口,摁亮开关往里面看。
床对面的墙上只有一个小小的木板,上面黏着一些黄色的便利贴,写着医科知识要点。窗户边的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摞着两排几十本书,都是些教辅。书桌是最普通的木制长桌,应该是多年前打的。
边上的书架上倒是排着不少其他的书,厉柯严走过去看,竟然发现了某位武侠文豪的完整系列。除此以外还有不少外国文学,甚至还有不少英文小说。
陆柏乔进来的时候,厉柯严正在看李跃书桌里的笔记本。他好奇地走过去,惊讶地发现笔记上竟然有不少人物的涂鸦。
“没想到我这个徒弟还是个艺术家。”厉柯严轻轻笑了笑,“在这种环境下,能有这么多爱好,还真是难得。”
书桌上放着的笔记本和教材中满是密密麻麻的知识点,陆柏乔随便翻了翻医学课本,却看到了几行小字。
“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学下去”
“我到底为了什么在学”
“学吗不学吗想学难吗”
字迹并不老成,似乎是个少年人的心路历程。
李跃是个非常努力的孩子,从他房间墙面上干净整洁的程度就能知道,他不热衷于明星和体育赛事,只会在空闲的时候看看书。
少年人能有什么空闲时间,大多都是在烦恼。
陆柏乔翻过这一页,看到了在涂鸦之下的痕迹。许多的,混乱的滑动痕迹。掩盖在一条一条化学式算式下方的是李跃曾经混乱的心情,查看前后书册的日期,竟包含了他整个高中和大学时代。
如果只是无聊划拉的话,书页不会起皱,甚至被刺破。笔端传达出来的戾气把几本草稿本的里侧侵蚀得破破烂烂。
他是多煎熬啊,最后坚定下来开始努力往上爬。可却在起跑线上跌入了万丈深渊。
陆柏乔再也受不了了,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他只能张开嘴呼吸,鼻腔里都是强忍回去的水分,他掏了掏口袋,却发现自己还是忘记去买纸巾了。
厉柯严看到站在书桌前双肩剧烈抖动的陆柏乔,急忙从饭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等了两秒,厉柯严突然伸出手,把陆柏乔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自己的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双臂就擅自行动了。顿时他的手僵住了,动作停留在轻拍陆柏乔的脑袋的那一秒。
陆柏乔也微微一愣,却没有完全靠进厉柯严的怀里。
他把脸埋在厉柯严的右肩上,平复了一下心情。几秒之后就离开了厉柯严的烟灰色的毛呢外套,他不想把导师的衣服蹭脏了。
厉柯严有些后悔。
他不应该在陆柏乔哭的时候听由自己的本心去拥抱他。特别不应该在李跃这儿。他虽不通人情世故,但不是智障。这么做,第一是确凿的吃豆腐,第二对李跃也太过不尊敬。
这些苦恼的感情困扰着他,让他整个晚上都没睡好。但是不止只有他这么后悔,陆柏乔何尝不是。
但两个人都清楚得很,他们的情感都是无用的。这是李跃的地方,到头来脑海里都会是他。
陆柏乔一直都在和辛海探讨,怎么才曾证明我们活着,活过。活着是对得起自己,活过是让自己值得这次生命。
遗体告别的时候,所有人都要排成队,围着死者的遗体走两圈。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会忍受不了而流眼泪。
但就在陆柏乔走上去的时候,他突然哭不出了。
看着前排泣不成声的李跃家人,陆柏乔心底出现了一丝强烈的绝望,只想快点结束,离开这里。
他向周围望去,忽然发现后方的亲友队列中,站着一些奇怪的人。
他们穿着不同地方的衣服,甚至有些的肤色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国人。即便如此,他们也穿着深色或黑色的衣服,听不懂告别词,也低着头不出声。
李跃认识他们吗?陆柏乔心觉奇怪。
眼睛扫过去,一眼瞥见队列末尾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齐刘海,长头发。
是周莜。她来见李跃最后一面了。
陆柏乔看不清周莜的表情,而此时此刻他也不适合走过去打招呼,于是只好眼看着周莜消失在队伍里。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之后陆柏乔想要去找周莜,却发现快要赶不上下午回滨海的车了,于是只好作罢。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参加完整的一场葬礼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四岁,是个初开窍的少年。入殓,出殡,扶灵柩,遗体告别,火化,放骨灰盒,下葬,他完整地跟了过来。
十四岁的陆柏乔捧着自己父亲的骨灰盒,就像失了魂一般走在队伍里。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他的音容笑貌,听不到他的声音,闻不到他的气味,触摸不到他的身体,潜意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大家都说陆柏乔的父亲这辈子做的善事多,下辈子一定能投个好胎。
这真是场伟大的自我安慰,就连陆柏乔都愿意相信了。
辛海的出现一定程度上肯定了他的想法,这段友谊可以说是最好的强心剂。
真的,如果这么多苦难的背后没有什么深远而美好的寓意的话,他一定不愿意成为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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