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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绒花 作者:山楂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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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人不要太贪心。”

    柏原被他前几句话说得冷了下去,听到后面一句,立马反击:“我怎么贪心了?贪名,贪利还是贪其他?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没贪过!”

    气氛骤然微妙。

    在云修惊诧的目光中,他的话凝结成冰,散落成珠。

    一颗,一颗,落在另一个人的心上,轰然碎裂。满地晶莹,无法捡拾,只一种凉丝丝的微疼,带着颤栗钻入肌肤。

    云修躺回去,不愿再说。

    空气像一汪池水,搅乱之后又恢复平静。

    云修背对着柏原,心中并不宁静。多可笑的直觉啊,他二十二岁了,才找到自己的家,但那个家,早已跟那些古旧废墟没什么两样,无处可回。

    二十二年来,他偶尔心动,偶尔遐思,却被自己生生压制下去,总认为这是比原罪还要荒唐的想法。他不懂爱情,所以得不到爱情。他把自己偶尔越轨的想法归咎于自己的寂寞和无知。

    柏原这话,只是他一贯的说法,他说话做事,不喜欢瞻前顾后,哪怕说出来之后让人尴尬。自己对此居然还会心潮起伏,真是匪夷所思。

    而柏原,虽然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暧昧指数偏高,但看到云修没有半点反应,却也有些失望。

    开弓再无回头箭,说过的话收不回来,逝去的感情也难再收回。

    他重新开机,看到很多未接电话浮在界面。佳琪在每个地方都留了言,微信、微博、□□。新科技时代就是好,只用检查这些信息,就好像感觉她找遍了全世界。

    他想起那一晚。对云修来说,没有电话,没有信息,看着沉默的手机,认为自己被遗忘。可实际上,他一直在大风中到处寻找,这种寻找,不像佳琪的方式,让人一目了然。

    感情,会像地面上江河,明目张胆地汹涌奔流;也会像地下暗流,涓涓流淌,无人知晓。

    ☆、真相遗痛

    早晨的空气,带着白酒的清冽。

    柏原跟在身后,看云修在门口买了两束万寿菊。

    昨晚没睡好,似睡未睡,不知道是一直想着心事,还是就在梦境中,很多人过来闹闹哄哄,把他吵得头疼。

    早上,云修耐心等他起床、穿戴整齐后,对着门口说:“走吧。”

    于是,他认为自己的一日游结束了。这个冷面导游要赶他下车了。

    走进电梯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呢?因为我调戏了他?想起昨晚自己失控的言语,偷偷看了他一眼。

    经过前台,那个戴眼镜的女孩下班了。柏原想,如果看到自己今早才下来,她定要小心扶住快掉落的眼镜。以前他有意让人误会,觉得好玩。现在,云修跟他没关系,反而要注意一点了。

    云修示意他打开车门时,柏原想:这是要看我彻底离开才放心的节奏。

    闷闷不乐地进去,发现云修也钻进后座。他一下以为,要么做梦还没醒,要么云修回心转意了。虽然不知道他的回心转意究竟能意味着什么。

    “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柏原想询问,但最终选择默默跟着他的指示开车。

    刚走到公墓门口,柏原还以为是来妈妈这儿。但公墓名称不一样,地点也不一样。

    云修拿着花走在前面,柏原跟上去。想起小时候他俩跟在小姨身后的情景。一眨眼,那个想起妈妈就眼泪汪汪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大,不再跟在自己后头,而是自己跟着他。

    来到一处墓前,云修停住脚步。

    柏原看到上面的名字,瞬间明白了。爸爸口中的苏悦,就长眠在这里。照片上的她,娥眉浅笑,是个美人。

    云修放下一束花,这黄色的长舌状花瓣,瞬间照亮了这处灰扑扑的地方,衬得后边的荒草十分不入眼。

    “知道这种草叫什么?”

    柏原凑近那丛荒草,只是到处可见的野草,没什么好看的。

    “她有一次折这种花给赵医生看,他就觉得这是我妈最喜欢的花,所以特地栽在这里。”

    赵医生一开始没说,后来才告诉他,是因为云修觉得这些荒草碍眼,想拔掉。

    云修看着妈妈的照片:“只是折过一次的花,对另一个人而言却有了极大的意义。如果没有这段因由,谁会注意到这种小花?他的这份执念,都怀疑妈妈是否了解。”

    “真是你妈妈?”

    云修转过脸来,带着一丝笑意:“小时候,都是你们带我去看你妈妈。现在,该让你来看看我妈妈。”

    柏原走过来,跟他并排站在一起。那时,小姨总是让云修走远一点。今天,云修没让他走远一点,他能近距离看到他妈妈的脸。

    那时,云修走得再远,他们还会坐同一辆车回去;而今,他站得再近,也不能改变即将分道扬镳的事实。孰近孰远,倒像一个哲学命题了。

    “阿姨,对不起。替我爸爸说对不起,可能您觉得听起来不舒服,但这是我真实的心声。没想过您就在附近,我还跟云修说过,总有一天您会回来,会回来找他。可能,他又认为我是个骗子了……”

    云修似乎没听他忏悔,抱着另一束花,放到旁边的墓碑前。

    柏原这时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把花都放在妈妈面前,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

    墓碑上写着周涵。

    周涵,爸爸最痛恨的名字。

    却是云修的父亲。

    叫了那么多年“爸爸”,爸爸其实一直在这边缄默。

    柏原不知道说什么,他在心里说了很多遍对不起。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唤回逝去的生命;再多的对不起,也不能洗刷爸爸犯下的罪行。

    墓碑上的人都在含笑,好像不再关注人间悲愁。

    云修轻轻磕过头,然后对着起身的柏原说:“我们的债已两清,互不相欠了。”

    柏原想说些什么,哪怕听起来像辩解。但还是没说,考妣之痛,是他和他再难逾越的鸿沟。看他的表情,没有一点退路,终究是回不去了。

    “不管你爸爸怎么想,我不打算报仇。我相信他们,”他看一眼父母的墓碑,“也不希望我这样做。程式的名誉和经济损失,比起两条人命,不算什么,不要自认为比家破人亡还严重。从此以后,你不要来问我,我也不会去找你,就当从没认识过。”

    柏原想,不就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么?恩断义绝了。

    以前,云修说什么他总要问到底,这几乎已成了他的习惯。但今天,他无话可说。

    抬头望,天气阴沉,云青青兮欲雨。

    到门口取车子,云修却不再上车。

    就此一别,他们就是陌生人了,曾经熟悉的陌生人。

    云修缓缓举起一只手,跟他说“再见。”这一声再见,多么虚伪。再见,还能再见吗?狠心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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