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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清景是微凉 作者:颜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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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中最萧条的一个秋天。

    无论是自然,还是人情。

    我姑自传达完老头儿的遗言,再未出现,用脚丫子都能想到,再不会有人往我的卡上打钱。容恺的同学也不来了,其实之前就有预兆,因为对方探监的频率越来越低,但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真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人难受,哪怕是没心没肺的小疯子。

    八月十五那天,监狱发月饼,莲蓉吃起来像面粉,可依然很香。晚上瞎聊的时候,小疯子忽然把我和花花扯到一边,说都是没家人的,我们仨是一帮,让那俩脱离群众的一边儿凉快去,弄得金发福囧囧有神,乐得周铖乐前仰后合。

    不知是不是三无月饼的缘故,那天晚上我们都很亢奋,五个大老爷们儿在月光里聊过去,谈未来,各种缅怀和畅想。

    我说刚进来的时候以为你们都没脾气,以为我运气挺好没遇上人渣,现在才真正有了体会,就是人渣,进来了也能给磨成二十四孝。

    金大福啐了口唾沫,骂,这他妈就是个要命的地方。

    没人吱声。

    是啊,就是个要命的地方。但有能耐你别进来啊。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前两年有个挺红的香港电影里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真他妈精辟!

    周铖问我,将来出去了想干点儿什么?

    我摇头。不是不知道干什么,而是压根儿就没去想过。出去,将来,多遥远的词儿。

    转眼天就冷下来,我找出去年老头儿给我送进来的保暖内衣,有两件还没上身呢,崭新崭新的,仿佛它们才刚刚离开那双沧桑的手,转至我处。

    花花用手指指自己,眨巴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好像在问:这是给我的?

    “废话,难道还是让你帮我挑款式啊。”我朝他翻个白眼,不由分说就把东西塞了过去。

    几年了,花花翻来覆去就那么两件秋衣,都已经洗得发白,去年我就看不过眼了,但怕花花又炸毛,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没给。今年就不同了,好歹搂搂抱抱过,也算兄弟了,我估摸着就是他不乐意收,只要我硬给,他也没辙。

    可花花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接了过来。

    这回换我诧异了,但脸上没表现出来,嘴上不饶人是小疯子的恶习,我冯一路这么温柔哪能干那事儿。

    然而第二天花花就把那衣服换上了,好么,中国的gdp增长也就这速度了,太他妈让人欣慰!于是我绷不住了,一整天盯着他看,时不时就想扬嘴角。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几乎所有的成功人士都不安于现状企图更上一层楼,成就感什么的,真带劲儿!

    花花对此“瞻仰”毫无知觉,依旧该干嘛干嘛。倒是小疯子,没人的时候把我拉到角落,特严肃的表情说,冯一路,你来句实话,是不是憋不住想搞男人了?我以为听见了天方夜谭,想也不想就反驳,哪有的事儿!小疯子不依不饶,那就是只想搞花雕?我面部抽筋,口齿不甚清晰地问,您老人家哪儿来的灵感?容恺眼睛一眯,煞有介事地说,从今天早上开始你看哑巴的眼神就像要扒他衣服。

    这一年的雪来得特别迟,直到十二月,还是不见下。

    天倒是阴了几次,却总是欠了临门一脚,转眼,又晴了。

    不下雪的坏处很多,除了显而易见的不能打雪仗堆雪人之外,还有个,就是空气中的灰尘没办法随着雪花一起落下来,于是就只能终日在天上漂浮着,逮着谁害谁。

    都说瑞雪兆丰年,于是反过来,迟迟不下雪,便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把这话跟十七号说的时候,没一个人当回事,更有甚者,诸如小疯子一类,斥责我封建迷信,智商远不如三叶虫。可三叶虫的论调还在十七号上空盘旋,二监就出了事。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死人了,还一下死俩。

    这事儿说起来也复杂,一个人先用枕头把另一个人闷死,完后自杀。

    对外,监狱把这事儿捂住了,但对内,同一屋檐下的百十来号人,他再捂也赶不上消息的传播,没几天,连细节都被人描绘得有鼻子有眼。于是整个监区开大会,主要是通报一下事件的处理情况,当然最重要的是侧面点拨一下大家,别嘴快,尤其是对来探监的亲友,更要守口如瓶,一旦事件流出去,后果,自己掂量吧,反正你人还在监狱里,对吧,有的是招儿整你。

    处理结果无非就是处分相关责任人,什么直接责任,领导责任,统统逃不掉。

    俞轻舟首当其冲,奈何他没什么级别可降,这事儿又够不上开除——俩犯人留遗书了,无论被杀的还是杀人的,都说自己心甘情愿,因为再也受不了监狱的禁锢,所以借此获得灵魂的自由,而各方证据又表明,俞管教确实没有在精神或者肉体上折磨过死者,于是顶多落个“看管不严”的罪名,空挂个处分,唯一实质性的惩罚是三年内不得评优。

    第 27 章

    俞轻舟被处分的第二日,天降大雪。

    看得出老天爷攒足了劲儿,恨不能用铺天盖地的冰雪把整个监狱封住。

    “这得是有多大冤屈啊……”刚起床,我便对着窗外感慨。

    小疯子正在穿衣服,听见这话停了下来:“谁冤?俞轻舟?”

    我耸耸肩,意思再明显不过。

    小疯子不以为然:“冤个屁啊,我给你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他倒霉,那就是实力不济。说不定是老天爷终于看不惯他平时趾高气昂那死样儿,出手了。”

    我无语,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捡实话来说:“监狱里哪个管教不是那样儿?你要当上皇上,也一个味儿。”

    小疯子嘁了一声,不说话了,继续埋头穿衣服。

    我打了个哆嗦,赶紧也捡起枕头旁边的衣服往身上套。

    小疯子聪明着呢,所以有些话不用说太多,点一下,就透。那些管教,扔大街上至多就算个公务员,你要是个平头老百姓,他就是长臂猿也管不到你头上。甚至你俩开车追尾了,你都可以从车上跳下来对其破口大骂,反正和谐社会人人平等。但在这里,他们就是皇上,有时候可能他们并不是故意要有某种优越感,就像我们这些蹲苦窑的也不是天生就会装孙子,可那话怎么说得,环境改造人哪。

    “不过那俩人也真是想不开,”穿好衣服的小疯子打个哈欠,一脸没睡饱的样儿,“听说都服刑一半了,顶多还有个四五年就能出来。”

    “可能是真熬不住了呗……”我垂下眼睛,想起了自己刚进来那会儿的躁狂。

    “有什么可熬不住的?”小疯子问我,特认真。

    对视两秒,我重重叹口气,把那个凑近的大脑袋推开:“地球上的事儿没法和你解释。”

    火星宝宝不乐意了,一副“老子还不乐意听了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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