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石榴 作者:林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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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痛,不能走路……但是还要出去……不出去石榴和阿爷阿婆就没有饭吃……”
“……”
雷振宇双手一叉,将小石榴搂到了自己的腿上,轻轻拍哄她“你阿爸是生病了,阿叔带他去看医生,打针吃药以后就不痛了……”
小家伙扭过身子,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瞅定他:“阿爸说看医生要钱,阿爸没有钱……不能去……”
“……阿叔有钱,阿叔带他去……”
“可是阿爸说不能要人家的东西……”
“……”
叶凉……原来你是这样教孩子的。不知你发觉没有,你已经把一份不安传给了下一代……
他当然不会发觉。他日复一日的泡在这家常日子里,很多感觉都被磨蚀掉了。像阿爸躲在门洞后边他就没发觉。
“阿凉!”这一叫把叶凉吓得脚下一拐,差点没坐下去。“阿爸!你做么事站这里?!”
“阿凉……外面那个是什么人?”阿爸是越老越“怕生”,尤其是叶凉从大学里跑出来以后,所有要混场面的事他都不出去,怕张罗,躲着,都丢给阿妈去挡了。刚才看那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撞进来,人又牛高马大的,心里边有几分害怕,不知不觉就猫到门洞后边去了。叶凉看他惶惶惑惑的,就轻描淡写的说“是我大学里一个学长,高我一届……”
“大学里的人?!这时候还找上门来?!……阿凉你……你没欠人家什么吧?……
“……”
“哎呀!你则声啊!你阿妈还没回,先说一声——我是不出去的哦!”
“……阿爸,你吃你的饭好了,没什么事的,我先出去了。”
“嘿!你出去记得问人家吃过饭没有啊!”
“哦……”叶凉含含糊糊应着往外走。
出来一看,一大一小说得正热烈,看他过来,嘴巴一同闭得稳稳的。他喊,石榴过来,阿爸再喂你一碗……。小家伙没动,雷振宇也没松手,看看就像连成什么阵线了。叶凉只好挪过去,凑近了这两个家伙去喂。
有白头发了,还不少……他今年才二十六七吧……
雷振宇盯着叶凉头顶看,挺入神的想,连叶凉的招呼都没听见。
“学长……你吃过饭没有?……没有……就一起吃一点……”叶凉本来对开口邀他就犹犹豫豫的,话说地拖泥带水,等了有一歇,仍不得他声气,壮了几壮胆又问一次,这次雷振宇可算听着了,应了一个好字。
石榴吃完,抱着那副手套弯到后院去找黄狗阿福玩儿了,剩两个大人对着喝稀饭,除了嘴巴弄出的一点声响外,什么都没有,闷死了。闷到场面快塌下去的时候,阿妈进家来。阿妈眼睛尖,一眼便看出这个二十□□的男人不是盏省油的灯,说话的时候就熨贴得过分讨好得过头了,叶凉很窘,一转身蹩出去,说去洗碗,再不好进来。
说着说着,拖来拖去,看看钟,半夜了都——亏得雷振宇能扯!
阿妈招呼他,说,天夜了,留这里吧,也好和阿凉说一说话。你先和阿凉过去,我去抱多床被来……
“阿妈!”叶凉这声已经是慌了。
原来前面的镇定都是装的……
这才是破了皮的水饺呢,馅儿漫得到处都是。
☆、第 10 章
叶凉的房间在正屋的旁边,一间半泥坯半茅草的房子,以前是他和幺弟住,后来幺弟出去读书了,就剩他一个。这泥坯看看也是老了点儿,抗不住大雨也抗不住大风,得不停的修修补补,他得空就往村西的黄泥塘去,采几块黄泥,就着大太阳出坯,出完,趁天好日子好垒补了上去,逢到茅草出齐的天时再把屋顶上的旧货换一换,撑着住下去吧,就是得求老天爷别刮大风落大雨。
叶凉低低头快走几大步往自己房间去,拿锁匙开门,雷振宇要紧不松的随着,开了,也不进,就把手插裤兜里立着看,看那房,看从房边一直蔓到房顶的一棵石榴树——枝繁叶茂,来阵稍大点的风一刮,枝子劈下一根来砸下去能把这房子打个稀烂!
看什么时候给扒了吧,翻个新的。他想。已然拿着“主人”派头了。
这儿的人家,家家门口都种了几棵木棉树,不是北方那种矮木棉,高的,能长十几米的那种,结个橄榄球样的果,晒一整个夏天,干了外皮便爆出一蓬一蓬白絮子,这个时节,家里头的女人们就支出一根长竹竿朝上打,孩子们拾,拾了起来收收捡捡能有几大筐,挑了到集上去卖或是给专门绷棉花的绷成棉胎,自己是舍不得用的,留着,家里来了贵客了才套上新单子送过去,礼貌就很周全了。
阿妈抱了床今年新绷的被子过来,见雷振宇站在外面就招呼:“进去喽!天那么夜了,这边不同北方——雾水很大的!”雷振宇就进去了。
里面满简单的:一张床,几块破砖垫了做床脚;一台旧书桌,擦得很干净,上面摆一盏松油灯,一个塑料瓶剪成的笔筒,装了几支秃头铅笔;一把竹椅。完了。
阿妈铺完床,说,早点睡,明天早上叫阿凉带你到处转一下。说完就出去了。带了门。
叶凉站在窗口边发愣,要想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一件也想不好。脸上的表情和窗上的月光一样的空。
雷振宇等了一阵,看看不能让他这么空白下去了,就说“睡吧,一点了都!”
“……”叶凉不言声,光在那露酒窝了,心里面乱着呢。
“得!你睡外我睡里!”人直接就躺上去了。叶凉拐着脚过来,轻轻坐下,除了鞋,再轻轻把自己放侧了。
然后就是沉默。
屋外的石榴花很缠绵地香着,青青的一股甜。
雷振宇闻到旁边的人身上有股一模一样的甜青味儿,动不动就往他这边钻。心里面有什么东西被一层一层刮掉,开始饿了。闹了七年的饥荒,真要命。
“我到过这附近……七年前……隔了个四五公里吧,他们说那儿是最后一条‘沙街’……”
“……”
“……哎,这条街改名了是吧?……啥时候改的?”
“……89年前吧,说不准了……”
然后又是沉默。
雷振宇那些话成心堵死叶凉的退路——你不早知道我对你存什么想了吗?七年前就是隔了个四五公里,一条改了名的街,不然你走得到哪里去?
什么都摆到明面上,快刀斩不了乱麻起码也给个了断。经了七年的风雨有的话不用讲太明大家都能明白——该熨贴的就熨贴,其他的,硬起来,两边的退路都给断了,破釜沉舟,只去不回。
叶凉蚕一样没声没息地朝床边边上拱了几拱,想把那些解决不了的都躲掉。
躲能把问题解决多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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