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抄 作者: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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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都搬上了桌。小菜都是门前菜园内自家种的新鲜菜蔬,红烧鱼是湖里才捉来的,凉拌莲藕也是才挖的,肉是自家养的鸡鸭,虽未去集市采买,却也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菜,看着热闹得很。
众人用罢晚饭,各自洗漱去了。青叶只管赖在灶房内,跟煮饭的老夫妇两个套近乎,将一句“老人家姓诸,我姓褚,咱们可不是缘分?”翻来覆去说了三四回。可惜老夫妇两个不识字,实在弄不清这二姓之间到底有什么缘分。
青叶又问起此处的房屋田产的价钱及风土人情等。老夫妇两个都是能说会道的,三人蹲在灶头叽叽喳喳说的投机。
青叶心中欢喜,想着买下房屋后,也要扎个篱笆墙,栽种些南瓜冬瓜在门前屋后,将来瓜藤爬满了篱笆与土墙,也必会有燕子到自家的房梁上筑巢。每到闲暇时分,便可坐在篱笆内做做针线,发发呆,想想心事。何等的美妙,何等的自在。
青叶与诸家老夫妇两个嘀咕到夜深,方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回屋,才一出灶房门,便见怀玉正操着手倚在她的房门前,她吓了一跳,远远地站定,不敢再靠前一步,左右看看,悄声问:“你,你怎么还不睡?”
怀玉道:“有句话忘了嘱咐你。”
青叶生怕那老夫妇两个听到了要笑话,跺脚悄声道:“我又没忘!洗好头要擦干头发才能睡;夜里若是口渴不能喝凉水,出来喊一声夏西南即可……天晚了,你快走罢。”
怀玉笑道:“不是这个,我是想说,若是觉着好了,药就不要再喝了,长久喝药,肠胃要喝坏的。”
青叶本也是这么想的,从他口中说出,却觉得有些心酸,生生忍住眼泪,颤着嗓子轻声道:“我晓得。”
怀玉走过来,俯身对着她耳朵又轻声叮嘱道:“若是你将来找相公,一定要找个比我对你还要好的才成。”
青叶歪着头想了一想,本想说“只怕是不好找罢”,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嗯,我晓得——”话未落音,已被他伸手捉过去狠狠亲了一记额头,亲完,像是舍不得放下,又亲了一口嘴唇。
青叶想:罢了罢了,眼见着要分离了,就亲这两口而已,由得他去罢。心里这般想着,到底又扑上去咬了他胳膊一口才觉得没吃亏。
次日,青叶起了个大早,叫老夫妇两个帮着烧火打下手,为一群人做了早饭。熬了一锅浓浓的赤豆米粥,切了两盘淌着红油的咸鸭蛋。去菜园里拔了一抱小青菜回来用水泡着,再用昨晚以糖腌出水的萝卜片加上佐料,切了两个小米椒,淋上些许的酱油醋,加些糖,拌了一碟脆萝卜。
见灶房里有一盆熬好的猪油,便挖了些猪油和了油酥面,切了葱花,摊了几大块葱油饼。葱油饼两面煎的金黄,外脆里嫩,咬一口下去,满口的葱香。小青菜泡好洗净烫熟,淋了酱油,撒上几粒芝麻,再浇上滚烫的菜油,一个爽口干净的烫青菜便做好了。
等早饭做好,怀玉也早起溜达回来了,因是在农家,又扮作了一群客商,因此也不讲究那些虚礼了。众人分坐两桌,敞开了肚子喝粥吃饼,就着咸鸭蛋脆萝卜及烫青菜。虽是简单的农家饭菜,花样不多,但胜在食材新鲜,自然,青叶的手艺也不是盖的。众人吃得香甜,个个心满意足,诸家一家人挤不上桌,便都蹲在墙角,也是眉花眼笑。
门口有几个半大的女孩子探头探脑往院子里看,想来是久不见生人,好奇得不得了。青叶想出去跟人家搭话,又急着去外头溜达闲逛,草草喝了一碗粥,剥了一只煮鸡蛋,一整只往嘴里一塞,才要往外走,被怀玉拉住了袖子呵斥:“鸡蛋怎么能这样吃?要是被噎死了怎么办!下回不许这样吃了知道么!”
青叶被他管头管脚管了一路,因此也不以为意,当即把鸡蛋从嘴里吐出来,拿在手上,小口小口地将蛋白咬了吃了,剩下一颗蛋黄往他手上一丢,然后慢慢地往后退,退到大门口时,转身就往外跑。
她如今不用摆大厨的谱,也不用搭掌柜的架子,无需时时刻刻地给甘仔讲做人的大道理,言行上便渐渐地显露出小孩子的心性来。
比之傍晚,清早的小诸庄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鸡鸣狗叫,小孩子们四处奔跑嬉闹。青叶带着几个新结交的小伙伴重又从庄头溜达到庄尾。因心中喜悦,觉得连空气都比旁处要甜,对这庄子是越看越美,越看越喜欢。
庄人起得早,这个时辰大都从家中出来,到各自的田地中干活儿去了。田地里劳作的人还是同昨日一样,俱是妇人,偶有小后生。青叶昨日尚未留意,今日再看,便觉得有些奇怪,心道,难道此地的男子个个都是懒汉么,怎好叫女子去干重活儿,而自己躲在家中偷懒?
怀玉用罢早饭,叫夏西南收拾行装准备上路,又找到青叶,将她往怀中一揽,用力抱了一抱,道:“我等下便要走了……将来一定不能忘记我,晓得么?”对她深看几眼,又道,“我已替你问过里长了,这里早前死了许多人,空关的屋子有许多,好买的很,价钱也极贱。我也知会过他了,你随时都可去看房屋,价钱他也绝不敢乱开的。银子我给你留了许多,小叶子,你好好的在这里过下去,保重身子,我走了。啊。”
青叶眼睛里本来有两颗泪珠正在转啊转的,闻言忙拉住他的衣袖,急忙问道:“什么叫死了许多人?你话说说清楚!”
怀玉叹一口气,指着东北方向的一座青山道:“那山脚下原先有个煤矿,因为工钱较高,比种田强上许多,庄子里的男子农闲时便都去煤矿挖煤。大约是十几年前,忽然有一日煤矿坍塌,死了上百人,这个庄子连同左近村落里的壮年男子几乎死尽,真是悲惨。唉!”又指着远处一个花白头发、扛着锄头去田头的老妇人道,“这老人家只怕也是家中无男子,如今无依无靠、一大把年纪还要下田劳作,这世上最最可怜的便是老无所依,老无所养……”言罢,又是一声悲天悯人的长叹。
青叶暗暗吃惊,蹬蹬蹬地转身跑去问老夫妇两个。果然如此,老夫妇的儿子便是十几年前死于那场灾难的。儿子死的时候,两个小孙子尚小,两个老的病了许久,田地里的劳作都靠儿媳一人。一家人吃了许多的苦,受了许多的累,才将两个小孩子拉扯大,这两年孙子长大了,一家子才好过了些。
怀玉跟她说完这些话后,便不再管她,自顾自地上了马车,夏西南等人也都上了马。青叶同那两个老夫妇说完了话,便站在门口的歪脖子桃花树下绞着衣襟,心中为难得要命。
怀玉吩咐了一声上路,登时车马齐动。还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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