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铭录 作者:木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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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眼睛也是贺一九那样的青色。韩琅不知道自己心里头是种什么滋味,好似有些欣喜,又有些莫名的彷徨。
队伍走得不快,因为还要等衙役开路,他们走上一段就得停一停。韩琅看见最前方都是些身材魁梧的汉子,恐怕是保镖一类。茶客们似乎和他有同样的念头,都议论道:“你们瞧,这些人怎么长得跟山贼似的,各个凶神恶煞的。”
“你懂什么?前头那马车里坐的肯定是他们的头领,头领肯定需要护卫啊。”
“那你们看后头的,最矮的那个小个子,就连他也比咱们魁梧,看起来厉害得很啊。”
“呿,你想想,西域可是蛮荒之地,要是没有本事的人恐怕早就死翘翘了。”
“对啊,能跟着商队来这么远的地方,他们肯定也是选拔过的吧。”
“话说怎么没有女人啊,听说胡姬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美貌,怎么不献上几个?”这人说着,还贪婪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你也太想当然了,胡姬京城里头就有,也就看着新鲜,哪比得上我们中原女子?何况,你觉得皇宫里头还缺美女?”
再看窗外,小雨已经停了,前头的队伍过去以后,开始出现各种琳琅满目的大件器物。这是那个外出经商的茶客又开始显摆,说里头的东西平时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的,但到了京城就要打开,以彰显他们的诚意。
听到这里,韩琅定睛望去,果然各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珍贵器物。他忽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操碎了心神护送的“石玉兰”完全被比了下去,面前的东西可不一般,黄金白银,珍珠翡翠,应有尽有。“啊!你们瞧那个神龛,纯金打造的吧,不知道值多少钱啊!”
街上的人群也起了骚动,被持刀的衙役狠狠压制下去。接着,队伍停下了,韩琅跟着其他人一起撑着窗台探出大半个身子,看见队伍最前端的马车里下来一个人,与几个朝中官员见了面,然后又一同上了轿子。他猜测那些官员应当是鸿胪寺的人,可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他觉得其中一人的背影相当眼熟,很像贤王。
他怎么会来?
韩琅有种不祥预感,但凡贤王出现的地方就不会有好事。他迅速念了一个口诀,一只黑鸟从他的指尖飞出,跟上了他们的轿子。随着法术的效果,他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果然就是贤王。这一瞬他就坐不住了,鬼使神差抓过身旁的“凤不言”奔了出去,贺一九的跟班在后头叫着问他去哪儿,他便仓促回应道:“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韩琅自己也没什么计划,就是觉得贤王不该出现在这里,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街上还是挤作一团,商队中有人向人群泼洒小块的碎银,引得众人疯抢,更是把路堵得水泄不通。韩琅急得抓耳挠腮,口中喊着“借光借光”,却无人搭理。他眼睛一瞥,忽然想出个馊主意,一脚踏上旁边馄饨店的桌子,不顾老板的惊呼,他竟然一把抓着店铺的幌子跃到了屋顶上。
“你--你干什么!下来!”
连衙役都被惊动了,一下子围上来四五个人,他暗叫不妙,急匆匆地闪至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俯低身子迅速施了一个幻身咒。
好了,这下应当安全了。
法术持续不了太久,但应该足够。他绕开那些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大道,在小巷中飞快地穿行。追到轿子的时候,他的法术还能维持片刻。车队已经驶向其他地方,面前不远处只有这顶轿子,正正停在贤王府前。
不出多时,韩琅看见一个陌生官员从轿内走出,接着就是贤王,还有那个商队统领。最后一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韩琅的视线,这人身材魁梧,肩披一件虎皮大氅,双目深邃,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威慑力,仿佛庙堂里的护法金刚。他与贤王相对,却不显弱势,两人简单交谈几句,贤王便将他往屋内引去。
屋门一开,韩琅就知道自己没有窃听的机会了。他正要抽身离开,却见屋里人影一闪,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与贤王打了个照面,似乎还交谈了几句。韩琅瞬间有如雷击,动也不动地立在原地,里头那个人他不可能认错,竟然是--竟然是贺一九!
屋门在他面前缓缓阖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贺一九回到家时,已经是当天傍晚了。
韩琅一贯藏不住心事,又关系到贺一九,他的怒火便愈发难以压抑。他不想闷声不吭假装不知,也不想假模假式地刺探,他一直很相信贺一九,就是这种相信让他有了把话挑明的念头。至少以他对贺一九的了解,他猜测这其中肯定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前因后果。
最好只是个误会。
和几个月前他们刚从云海山庄回来时一样,贺一九一回到家,就敏锐地觉察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但这回不同,韩琅的怒火不再针对其他人,而是直接冲着贺一九来的。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影影绰绰的孤灯。韩琅大半张脸被阴影覆盖,表情绷得很紧,在摇曳的灯光之中居高临下地瞪视贺一九。后者心里暗叫不好,先沉住气,仿佛不以为然一般笑嘻嘻地过去哄道:“怎么了这是,谁惹我媳妇生气了?”
“我也想知道,谁有那个本事。”韩琅冷冷道,他呛完这句话就不吭气了,起身准备离开。
贺一九反应很快,急忙一把拦住。微弱的灯光之中韩琅的表情阴寒得好似覆上了一层冰霜,再加上他根本不屑与贺一九对视,这令贺一九寒毛直竖,觉得这回是闹大了。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既然哄劝无效,他立马把韩琅拽到一旁的长椅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好好说话,”贺一九搂过他的肩膀道,“冲我发火也得让我知道是为什么吧?”
韩琅瞟他一眼,把他的手推去一边。贺一九觉察到对方的抵触,也不再冒进,张口道:“到底怎么了?”
韩琅这才闷声闷气地开了口:“你白天干什么去了?”
“我……”贺一九暗道不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断定韩琅是知道了,“我去见了贤王。”
“不止一次了吧?”
贺一九脸色一沉:“谁告诉你的?”
韩琅反倒是笑了,嘴角半提不提地吊着,笑得极其僵硬:“怎么,要没人告诉我,你还打算一直瞒下去?”
贺一九神情复杂,沉默许久以后长叹了一口气:“阿琅,这事比你想象的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韩琅没想到他是这种回避的态度,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刚刚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冒上来:“你不说?你不说也好,那老子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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